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在陈老根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投下惨白的光。他枯瘦的手腕被铐在审讯椅上，却依然保持着一种诡异的从容。

    林涛把一杯热水推到他面前，水蒸气在冷空气中扭曲上升。

    “说说吧，二十年前五月十五那天。“林涛翻开案卷，露出王小兰那张泛黄的照片。

    陈老根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喉结上下滚动：“那天国富跑来跟我说，王家那丫头怀孕了，要告他强奸。“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陈家三代单传，不能毁在一个丫头手里“

    监控录像显示，陈老根说这话时，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与祠堂里那个铜铃铛的声响诡异吻合。

    “你是怎么做的？“周浩的笔尖悬在记录本上方。

    “我让国富约她来祠堂“老人突然咧嘴笑了，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那丫头傻得很，真以为要给她看嫁妆“

    审讯室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几度。

    林涛注意到陈老根描述作案过程时，瞳孔反常地扩大，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愉悦的颤抖——这个老人对杀戮有着病态的迷恋。

    “地窖里的刑具是谁准备的？“林涛突然发问。

    陈老根的手指顿了一下：“祖上传下来的光绪年间，陈家处置不守妇道的女人都在那里“他的眼神飘向远处，“我父亲说过，要让她们的血渗进石头里，永世不得超生“

    与此同时，在隔壁观察室，陈国富正通过单向玻璃看着自己的叔叔。

    这个往日趾高气扬的村主任此刻像一滩烂泥瘫在椅子上，西装裤裆部有一片可疑的深色水渍。

    “我没有动手我真的没有“他神经质地重复着，左手不停地摸着腕上那道疤痕，“那天我只是只是按叔叔说的把她骗来“

    王勇把一叠照片摔在他面前：“那这些是什么？“

    照片上是技术科在地窖石台下方发现的证据——王小兰的绿色布包残片，里面还装着另一只绣花鞋；一枚刻着“兰“字的银戒指；还有几缕缠绕在刑具上的长发。

    陈国富突然崩溃了：“她挣扎得太厉害了叔叔说必须彻底解决我们把她埋在老槐树下但第二天她的东西就出现在祠堂供桌上！“他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观察室的玻璃，“是陈明德！一定是他放的！“

    审讯室的陈老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转向单向玻璃的方向：“国富那个废物连个丫头都搞不定“他嗤笑着对林涛说，“最后还是我亲手用镰刀割断了她的喉咙就像昨晚对陈明德做的那样“

    法医实验室里，张静正在拼凑那本被烧毁的族谱。

    紫外灯下，焦黑的纸页渐渐显现出陈明德工整的笔迹：

    【癸未年五月十五，国富诱骗王氏女至祠堂地窖，行不轨之事。女有孕，欲告官，国富惧，与其叔老根合谋害之】

    旁边还详细记录了埋尸地点和参与掩盖的村民名单。最令人震惊的是最后一页的附注：

    【此非首例。查族中记载，自光绪年起，类似事件共七起，皆王姓女子。今掘槐树下，当见其余遗骸】

    “林队！“周浩气喘吁吁地冲进实验室，“技术科在槐树下发现了八具遗骸！“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八具——比陈明德记录的还多一具。这个村子隐藏的罪恶，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重。

    暴雨冲刷过的青石板泛着冷光，那个神秘的符号已经被取证时刮花了。他摸出口袋里的铜铃铛——物证科已经取证完毕，特许他带回给王秀英。

    “她不会要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涛转身，看见王秀英佝偻的身影。老人的眼睛比前几天更加浑浊，手里攥着一把枯黄的野花。

    “二十年前小兰失踪那天，“老人自顾自地说起来，“也是这样的晴天。她穿着新做的红褂子，说要去祠堂看嫁妆“她的手指摩挲着野花，“这花是她最喜欢的地丁草我在槐树下种了一片“

    林涛突然明白了第八具遗骸是谁——王秀英一定早就知道真相，这些年她独自在收集证据，直到交给陈明德，再通过陈明德之死引起警方注意。

    “铃铛你留着吧。“老人转身走向祠堂后的老槐树，声音飘在风里，“它会告诉你下一个该去哪“

    林涛低头看向手中的铃铛，发现在内侧刻痕的缝隙里，藏着一小片卷起的纸条。展开后，上面是一串模糊的地址和日期：龙脊村，1998.7.15

    警车缓缓驶离青林村时，林涛透过后视镜看到王秀英站在祠堂门口，枯瘦的手臂高高举起，摇动着另一枚铜铃铛。阳光照在铃铛上，反射出刺目的光，就像二十年前那个少女头上的红头绳一样鲜艳。

    风中飘来的铃声与引擎声混在一起，渐渐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但林涛知道，这场跨越百年的复仇，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