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雨声，还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世界。

    轰隆——

    远处，又传来一声雷鸣，虽然已经弱了很多，但苏暖暖的身体还是本能地一颤。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那条结实的大腿上传来的热度包裹着，那种热量，仿佛能驱散所有的寒冷与恐惧。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只宽大、干燥、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顶。

    那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疏的僵硬。

    然后，开始一下一下地，笨拙地，轻抚着她的头发。

    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苏暖暖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

    所有的防备，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什么都不想思考了。

    不想系统，不想任务，不想回家。

    她只想抱着这个温暖的“抱枕”，直到天亮。

    她蹭了蹭，脸颊上是裤子略显粗糙的布料，鼻息间，是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淡淡皂角的味道。

    是卫修瑜做的青玉坊香皂的味道。

    真好闻。

    窗外的电闪雷鸣，似乎都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屋子里，床上，两个人以一种极其古怪又无比亲密的姿势依偎着。

    一个抱着腿不撒手。

    一个僵硬地抚摸着对方的头发。

    谁都没有再说话。

    但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暧昧与心安的情愫，正在这寂静的黑暗中，疯狂地滋生，蔓延，直到填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夜，很长。

    这一夜，又很短。

    当苏暖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被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唤醒的。

    雨，已经停了。

    雷声，也消失了。

    世界一片寂静，只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她动了动身体，感觉浑身酸痛，像是被大卡车碾过一样。

    尤其是脖子，僵硬得不行。

    等等。

    她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

    苏暖暖低下头。

    她的胳膊，依旧死死地缠着一条大腿。

    她的脸，还枕在上面。

    口水，似乎……流了一片。

    轰的一声，昨晚所有的记忆，全部回笼。

    打雷，尖叫，扑倒，抱大腿……

    苏暖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她她……她昨天晚上，就这么抱着卫修瑾的腿，睡了一整夜？！

    啊啊啊啊啊！

    社会性死亡！

    她想立刻原地去世！

    她僵着身体，一点点地，想要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

    可她刚一动。

    那条被她当了一晚上枕头的大腿，也动了一下。

    紧接着，头顶传来一个带着浓浓晨起鼻音的，低沉的嗓音。

    “醒了？”

    苏暖暖的身体，瞬间石化。

    完了。

    芭比Q了。

    她该怎么解释？

    说自己梦游？

    还是说自己被鬼附身了？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卫修瑾似乎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扫过苏暖暖的耳膜，让她浑身都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他竟然在笑！

    他竟然还有脸笑！

    苏暖暖的怒气值，瞬间冲破了矜持的防线。

    她猛地抬起头，怒视着他。

    “卫修瑾！”

    清晨的光线，柔和地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他看起来，睡得很好。

    “你……你无耻！”

    她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毫无杀伤力的话。

    卫修瑾侧过头，看着她气鼓鼓的脸，还有那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格外水润的，带着一颗泪痣的眼睛。

    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

    “是你先抱我的。”

    一句话，KO。

    苏暖暖哑口无言。

    是啊，是她主动扑上来的。

    还是以那么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姿势。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卫修瑾看着她那副从愤怒到羞愤再到绝望的表情，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她赶紧手脚并用地往后缩，想要给他腾出空间。

    然而，她忘了，两人是挤在床边睡。

    她往后一退，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床沿。

    “啊！”

    她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与大地亲密接触的疼痛没有传来。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在千钧一发之际，揽住了她的腰，猛地向回一带。

    苏暖暖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坚实滚烫的胸膛。

    砰。

    是她的额头，撞在他下巴上的声音。

    也是她的心，重重跳动的声音。

    清晨的空气带着雨后特有的洁净与湿润。

    院子里的泥土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几片残叶黏在湿漉漉的石阶上。

    世界仿佛被洗过一遍，安静得能听见屋檐上水滴落下的声音。

    但卫家的屋子里，气氛却比昨夜的雷雨天还要压抑。

    苏暖暖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饭桌前，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窝窝头。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主位上那个男人。

    卫修瑾坐在轮椅里，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标尺。

    他面前的稀饭一口未动，只是用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无声地叩击着桌面。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冰霜。

    比他刚退役回家时，还要冷。

    【我的妈呀，这男人今天气压好低。】

    【难道是我昨晚睡觉不老实，把他腿压麻了？】

    【不应该啊，他那腿不是没知觉吗？】

    【还是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一个恶毒女配占了便宜，正在思考怎么弄死我？】

    苏暖暖心里的小剧场已经演到了一出灭门惨案，她默默地把自己的凳子往后挪了挪。

    卫修瑾叩击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扫过惴惴不安的家人。

    赵淑芬几次想开口，都被他冷冽的眼神堵了回去。

    卫修瑜和卫秀秀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修瑜。”

    卫修瑾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哥。”

    卫修瑜立刻站直了身体。

    卫修瑾从口袋里拿出一封封得严严实实的信，信封上没有写任何字。

    “吃完饭，你去一趟市里，把这个交给邮电局对面的‘李记茶馆’，找一个姓周的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