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似是故人
发布:2025-11-13 13:47 字数:2191 作者:壹字诗
回到观澜苑,温颐之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身上那件属于景云珩的外袍,已被她取下,放在了一旁,上面的血迹,有些刺眼。
温颐之坐在那里,心神不宁。
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因为景云珩最后那句话。和,即将到来的沈长倾。
沈长倾……这个名字,牵扯出了一段温颐之几乎要遗忘的过往。
没过多久,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人。
凌风引着一位青衫男子,一起走了进来。
来人身姿挺拔,气质温润,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一种身为医者特有的平和与专注。
他的肩上挎着一个半旧的药箱,步履十分从容。
正是那神医谷传人,沈长倾。
沈长倾的目光先是快速地扫过整个院落,最后才落在了温颐之身上,在她受伤的手臂处,尤其停留了一瞬。
随即,沈长倾看向凌风。
“凌侍卫,请容沈某单独为这位……公子诊治。”沈长倾明明语气温和,听起来却带着一丝疏离之意,
凌风犹豫了一下,转念又想到,王爷的吩咐既是让沈先生来为温颐之看伤,并未要求他进行监视,便点了点头,自行退到了院门外边守着。
院子里,便只剩下温颐之和沈长倾两个人。
沈长倾走到了温颐之面前,放下了药箱。
他却没有立刻查看伤口,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沈长倾的眸色很深,好似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带着关切,了然,还有一丝……无奈。
“许久不见,颐之。”沈长倾开口,声音低沉温和,叫的是她的本名。
温颐之抬眼,平静地对上沈长倾的视线。
他果然一眼就认出了她,即便此刻,她身着男装。
“沈神医,别来无恙。”她的回应客气,疏远。
沈长倾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态度。
他轻轻叹了口气,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下,打开了药箱。
“手伸过来。”沈长倾是医者,说这话时,语气听着不容拒绝。
温颐之依言,伸出了受伤的手臂。
沈长倾的动作轻柔而熟练。
他用干净的软布蘸了清水,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
沈长倾指尖微凉,触碰到温颐之的皮肤时,温颐之下意识地想缩回,却被他稳稳按住了。
“别动。”沈长倾低声道,温颐之见他的目光正专注在伤口上。
“弩箭擦伤,伤口不深,但需仔细清理,恐箭头淬毒。”
沈长倾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拔开了塞子,一股子清苦的药香弥漫开来。
他将些许淡绿色的药粉均匀撒在了温颐之的伤口上。
药粉刚刚触及伤口,就带来了一阵清凉感,瞬间压下了温颐之之前那火灼一般的疼痛。
温颐之一直微微蹙起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了一些。
“你总是这样。”沈长倾一边为她包扎,一边轻声说道。
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把自己弄得一身是伤。”
温颐之抿唇不语。
沈长倾仔细地为她将细布缠好,打上了一个利落的结。
他的动作流畅,优美,仿佛不是在包扎一个病人的伤口,而是在对待一件珍稀的宝物。
包扎完毕,沈长倾却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顺势搭上了温颐之的腕脉。
温颐之身体一僵。
“你……”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别动。”沈长倾的语气依旧温和,却不容置疑。
“你气血有亏,旧伤本就未愈,如今又添新创。我既已来了,总是要为你看看的。”
沈长倾的指尖有些温热,正稳稳地按在温颐之的脉搏上。
温颐之不再挣扎,任由他诊脉。
她知道,医术上的事儿,她完全拗不过他。
沈长倾闭目凝神,片刻后,他睁开眼,眉头微蹙。
“你体内……仍有一股极寒之气盘踞不去,是那早年落下的病根?”沈长倾问道。
他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她,“还有,近来是否忧思过甚,夜不能寐?”
温颐之偏过头,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隐藏起了自己的神情。
“劳烦神医挂心,旧疾而已,无妨。”
沈长倾看着她倔强的侧脸。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片刻。
“忧思伤身,郁结伤肝。”沈长倾收回手,最后还是妥协了,语气带着一番规劝的意思。
“颐之,有些事,强求不得,不如放下。”
“放下?”温颐之终于转回头,眼底是一片沉静和清明。
“沈神医悬壶济世,自然心怀慈悲。可这世上,有些事,放不下。”
比如血海深仇。
比如家族冤屈。
沈长倾看着温颐之。
她眼中深藏着太多东西,偏偏性子执拗,于是沈长倾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她走的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沈长倾从药箱中又取出几个小瓶。
“白色内服,一日两次,安神补气。绿色外敷,三日一换。”
他将药瓶推到她面前,“伤口愈合前,切勿沾水,饮食清淡。”
“多谢。”温颐之接过药瓶,语气依旧平淡。
沈长倾收拾好药箱,站起身。
他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句:
“保重。”
他转身向院外走去,一袭青衫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寂。
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声音随风传来,很轻,却清晰地落入温颐之耳中。
“此处,亦非善地。与虎谋皮,且要小心。”
说完,他不再停留,与门外的凌风一同离去。
院门再次合拢。
温颐之低头,看着刚刚被妥善包扎的手臂,还有手边那几个小小的药瓶。
她当然知道景云珩深不可测。
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拿起那个白色药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褐色药丸,放入口中,就着冷茶吞下。
药味苦涩。
她知道,从她选择吞下景云珩的饵,从她在那场刺杀中本能地推开他开始,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温颐之独自坐在昏黄的灯光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窗外,夜色渐浓。
观澜苑里,灯火初上。
朗王府的另一处,景云珩听着凌风的汇报。
“王爷,沈先生已诊治完毕。说是皮外伤,未中毒,已留下药物。”
景云珩手指轻敲桌面,目光幽深。
“认出她了?”
“看样子,应当是认出了。”凌风答道,“离开时,还特意嘱咐属下,说温先生需要静养。”
景云珩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知道了。”他挥挥手,“去查今日那些死士的来历,掘地三尺,也要给孤查出点东西。”
“是!”
凌风退下后,景云珩走到窗边,望向观澜苑的方向。
沈长倾……他倒是来得快。
无妨。
棋子越多,这棋局,才越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