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蹲在生锈的输水管旁，银色袖箍将黑衬衫妥帖收进腰带。当他用镊子夹起死者耳后的木屑时，警戒线外传来急刹车的摩擦声。

    \"江先生总能比警车快三分钟。\"林倩跨过泥泞的水沟，法医助理正在给尸体套证物袋，暗红色污水顺着防水布往下淌。

    \"毕竟委托人付了加急费。\"江临川晃了晃密封袋里的木屑，与杨美玲案发现场相同的松香味弥散开来，“死者赵志勇，宏远建筑公司会计，今早本该带着账本去纪委。”

    林倩的瞳孔骤然收缩。父亲笔记本第49页记载，1999年\"木偶人\"案的第三个受害者正是建筑公司出纳，尸体被发现时怀里抱着本烧毁的账册。

    \"关节脱臼手法更熟练了。\"江临川用钢笔挑起死者右手，食指与中指呈怪异的交叉状，“凶手在进化。”

    林倩猛地抓住他手腕：“你怎么知道纪委的事？”

    \"昨天下午三点，赵会计在蓝岛咖啡厅见了《滨江日报》记者。\"江临川抽出手腕，将微型录音笔塞进她掌心，“顺便说，你父亲当年调查的市政工程，承建方就是宏远建筑。”

    录音笔里传出赵志勇颤抖的声音：\"…他们用劣质钢筋替换……\"突然插入的电流杂音中，隐约有木料摩擦的吱呀声。

    \"林队！\"技术员小张举着平板跑来，\"死者手机云端最后定位在临江码头17号仓库，监控拍到…\"他瞥见江临川，突然噤声。

    江临川轻笑出声，从西装内袋掏出个U盘：\"不介意的话，我这儿有仓库近半年的货物清单。\"他故意压低嗓音，“包括上周三凌晨，周子豪亲自押送的那批’建材’。”

    林倩接过U盘时，指尖擦过他无名指上的旧戒痕。那圈苍白的痕迹让她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父亲卧底期间戴过整整三年的婚戒，摘下来时皮肤都溃烂了。

    江临川的U盘在技术科主机上弹出加密分区时，林倩闻到了熟悉的沉香味。周明德的外甥周子豪站在单向玻璃后，双手插在阿玛尼西装口袋里，脖颈处的金链随着监控视频的播放晃动出刺目光斑。

    \"上周三凌晨两点十五分。\"林倩敲击键盘定格画面，叉车正将印着\"建材\"字样的木箱推进仓库，“这批货现在在哪？”

    \"普通红木家具。\"周子豪扯松纪梵希领带，汗珠顺着剃光的鬓角滑落，“我司合法经营…”

    陈诺突然推门而入，法医手套上还沾着赵志勇指甲缝里的淤泥：“死者呼吸道检出松香和丙烯酸酯残留，和二十年前…”

    \"周先生要不要解释下这个？\"江临川的声音从门口飘来。他斜倚着门框，右手抛接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焦黑的木屑正随着动作簌簌作响，“临江码头3号仓库存放的可不是红木。”

    周子豪突然暴起，镶钻的袖扣刮过林倩耳畔。江临川侧身闪避的瞬间，男人已经撞翻两名警员冲向楼梯间。林倩按住配枪追到三楼拐角，正看见周子豪掏出伯莱塔92F对准江临川眉心。

    \"放下枪！\"林倩的喝令在走廊激起回音。周子豪的手腕在颤抖，保险栓滑动的咔嗒声清晰可闻。江临川却突然轻笑出声，左手从背后亮出正在录像的手机：“令尊要是知道你把走私军火藏在母婴用品里…”

    子弹擦着江临川的颧骨没入墙体的瞬间，林倩的子弹精准击中了周子豪的右肩。男人惨叫着倒地时，怀里的翡翠观音摔成两半，露出微型存储卡的反光。

    \"演技有待提高。\"江临川抹去脸颊血珠，将存储卡抛给林倩，“令尊1999年追查的走私线，终端就在周家名下那间儿童福利院。”

    证物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林倩将翡翠碎片拼回原状时，突然发现观音底座刻着串数字——170996。父亲笔记本第17页的标注突然浮现眼前：1996年9月17日，第三名受害者耳后发现松香与丙烯酸酯混合物。

    \"这是化合物比例。\"陈诺的声音吓了林倩一跳。他指着检测报告上的数值，“17%松香、9%丙烯酸酯、6%硝化纤维，正是当年凶手用来固定木偶关节的黏合剂。”

    手机突然在桌面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的照片让林倩瞳孔骤缩——父亲笔记本第66页被撕毁的残角，此刻正躺在江临川事务所的烟灰缸里。照片边缘露出半枚带血指纹，与她记忆中母亲遇害现场的门把手痕迹完美重合。

    \"去临江码头。\"林倩抓起车钥匙撞开玻璃门。夜色中的仓库区像蛰伏的巨兽，17号仓库卷帘门上的血迹在车灯下泛着诡异幽光。

    江临川早已站在生锈的货架前，手持紫外线灯照射着木箱缝隙：\"精彩的部分在这里。\"紫光扫过处，密密麻麻的荧光指纹如蛛网蔓延，最终汇聚成个芭蕾舞鞋的图案。

    \"二十年前所有案发现场都有这个标记。\"林倩的指尖抚过冰冷铁架，“父亲说这是凶手的签名…”

    货架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倾轧声。成吨的木箱如雪崩般砸下时，江临川猛地将林倩扑进防火渠。松香混合着木屑的暴雨中，他们听见周子豪癫狂的笑声在仓库回荡：“林家父女都该死在木头里！”

    林倩的额角在水泥地上擦出血痕，配枪脱手滑进排水沟。江临川按住她掏备用枪的手，金丝眼镜后的眼神突然凌厉如刀：“看顶上。”

    横梁阴影里，周子豪正将汽油桶推向倾斜的货架，打火机的火苗映亮他扭曲的面容。林倩突然想起赵志勇录音里那段木料摩擦声——与此刻货架摇晃的节奏完全相同。

    \"躲开！\"江临川拽着她滚向通风口。冲天烈焰吞没了他们刚才的位置，热浪掀飞了江临川的西装外套。林倩在浓烟中眯起眼睛，终于看清燃烧的货箱里全是印着市政标志的钢筋，编号与父亲笔记本上记录的劣质建材完全一致。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周子豪的身影消失在通风管道中。林倩咳着血沫撑起身子，发现江临川的左臂不自然下垂：“你中枪了？”

    \"旧伤。\"江临川扯下领带捆住渗血的肩膀，染血的手突然抚上她颈侧，“林警官的搏命风格，倒是比令尊更…”

    枪声突然在头顶炸响。周子豪的尸体从横梁坠落，眉心绽放的血花精准如刑侦靶场的十环。林倩猛然转身，看见周明德握着冒烟的配枪站在仓库门口，深灰色西装被火星烫出焦痕。

    \"让小林受惊了。\"周明德踩着亲外甥的鲜血走来，枪口还冒着青烟。

    \"周局的手表很有意思。\"江临川突然打断他，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百达翡丽星空系列，表盘上的月亮相位显示…昨晚应该是满月？”

    周明德的笑容僵在脸上。林倩突然想起杨美玲死亡当晚的监控画面——那只调整表冠的左手，表面反光中隐约有星轨图案。

    技术科主机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小张的吼叫通过警务通传来：“林队！存储卡里是周局这些年收受贿赂的账本，还有…还有你父亲当年车祸的行车记录！”

    周明德的枪口微微颤抖，这个破绽足够林倩踢飞他的配枪。三人缠斗撞翻货架时，一截钢筋刺穿了周明德的右肺。他躺在血泊里咯咯笑着，染血的手指向江临川：“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当年林队长的卧底行动…”

    江临川的皮鞋重重碾上他的手腕，骨裂声淹没了后半句话。林倩夺过染血的账本，泛黄的纸页上赫然签着父亲的名字——每个签名下方都印着枚血色芭蕾舞鞋。

    \"令尊的笔迹鉴定需要时间。\"江临川将U盘塞进她口袋，转身时露出后颈的旧伤疤，“但死者手机里恢复的照片，足够证明周局长昨晚十点在凶案现场。”

    黎明撕开夜幕时，林倩在证物室反复观看行车记录仪视频。1999年10月17日的暴雨夜，父亲的车在盘山公路被满载原木的货车撞飞。慢放至第17秒，副驾驶座上闪过半张脸——年轻时的周明德正在冷笑。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陈诺举着DNA报告的手在颤抖：“杨美玲指甲里的人体组织…和周局长匹配度99.99%。”

    林倩冲向审讯室的脚步被手机铃声拽住。未知号码发来的视频里，当初给赵志勇录音的《滨江日报》记者正被吊在剧场穹顶，缠绕脖颈的提线木偶绳索在镜头下泛着松香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