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涧的后脑勺重重磕在铸铁标本架上，二十年前福尔马林的气味像硫酸般腐蚀着视网膜。言佳的手还被他攥在掌心，冷汗浸透的掌纹间渗出铁锈味——那是盛宗圆规尖划破时空隔膜时溅出的血。

    "欢迎来到1998。"陈文的斧头嵌入天花板裂缝，悬挂的吊灯正滴落蓝绿色液体。整面墙的标本瓶都在剧烈摇晃，浸泡在防腐液中的手掌突然比出小桃坠楼前的手势。

    言佳突然甩开楚涧的手，她的运动鞋在瓷砖地面擦出刺耳声响。第七个恒温箱的玻璃门自动弹开，林晚秋的实验服袖口垂落半截脐带，末端系着枚染血的校园卡——正是言佳上周丢失的那张。

    "别碰！"盛宗的警告与陈文的斧风同时抵达，金属冷光擦着言佳耳畔掠过，斩断即将缠上她脚踝的神经标本。那些泡发的灰白色纤维在空气中疯狂扭动，组成月光海岸群的聊天界面。

    楚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手机自动播放起小桃的语音备忘录："…他们用脐带当网线…"背景音里隐约能听见周教授年轻时清亮的讲课声。当语音播放到第13秒时，整排恒温箱突然亮起红光，每个温度显示屏都跳动着言佳的心率数值。

    "操！"陈文突然扯开衣领，他锁骨处的旧伤疤正在渗血，在地面形成等高线图。盛宗用圆规尖蘸取血迹，在墙上快速画出坐标：“这鬼地方在模仿我的测绘作业。”

    言佳突然扑向最内侧的档案柜，她的马尾辫散开时甩出几片干枯的橙花瓣。柜门被拽开的瞬间，二十年前的实验记录雪片般涌出，每张纸上都印着楚涧的学号。陈文用斧背压住飞舞的纸张，发现所有数据记录时间都指向今晚23:59。

    "记忆覆盖倒计时。"楚涧捡起张泛黄的CT片，影像上分明是言佳的头骨结构。当他抬头时，正对上恒温箱玻璃反射的画面——体育老师正从1998年的走廊狂奔而来，运动鞋底粘着新鲜的水泥碎屑。

    盛宗突然将圆规扎进言佳肩头，在她痛呼声中扯下半截白大褂布料。浸血的布料在空气中自燃，火光照亮墙缝里密密麻麻的演唱会门票存根。每张票根背面都用经血写着同一串数字：0714。

    "小桃忌日…"陈文的斧柄突然发烫，他反手劈向通风口。生锈的铁栅栏坠落时，涌出的不是气流而是黑胶唱片碎片。楚涧捡起一片放在舌尖，尝到二十年前林晚秋实验室咖啡的酸涩。

    言佳突然开始用指甲抓挠恒温箱，她的美甲片崩裂飞溅，在楚涧脸颊划出血痕。当陈文抱住她时，发现她瞳孔里倒映着完全不同的场景——周教授正在现世解剖室切割牛蛙神经，刀尖每划一次，禁区标本室的灯光就熄灭一盏。

    "是双向映射！"盛宗踹翻档案柜，飞舞的纸张在空中组成三维解剖图。楚涧看着自己双手逐渐透明，连忙将手机塞进言佳染血的衣兜。月光海岸群在此刻弹出新公告，灰色月牙图标裂开渗出脑脊液。

    体育老师的咆哮突然穿透时空："你们这群小偷！"标本室所有门同时炸开，1998年的穿堂风裹着橙花香灌入。陈文横斧挡在众人身前，斧刃映出来者扭曲的面容——二十年前的体育老师眼角还粘着实验室碎玻璃，而现世的那位正从通风管道挤出半个身子。

    "记忆锚点在这里。"言佳突然开口，声音混着林晚秋和小桃的声线。她撕开染血的衣襟，锁骨处的月牙疤痕正在吸收恒温箱的红光。楚涧的手机从她口袋滑出，自动播放起小桃坠楼前录制的视频。

    视频里的天台护栏闪烁着同样红光，当镜头转向夜空时，楚涧看到北斗七星的排列与禁区标本架完全一致。盛宗突然将圆规掷向吊灯，爆裂的玻璃雨中，二十个时空的月光海岸群聊天记录在墙面流转。

    "载体更替完成。"两个体育老师异口同声地狞笑，现世的那位突然扯开运动服，他的胸腔里镶嵌着正在运转的老式投影仪。当光束打在言佳身上时，她后背浮现出完整的医学院地下管网图，每条管道都标注着死亡日期。

    楚涧抓起盛宗流血的手掌按在墙面上，等高线图遇血沸腾，蒸腾的雾气中浮现出逃生路线。陈文怒吼着劈开时空裂缝，斧刃卡在1998年的混凝土中迸出火星。言佳突然挣脱控制，染血的指甲抓向自己锁骨，硬生生扯下那块月牙形皮肉。

    当血肉组织的DNA序列投射到天花板时，整座标本室开始坍缩。林晚秋的脐带缠住体育老师的脖颈，小桃坠楼的风声灌入通风管道。楚涧在时空乱流中抓住言佳手腕，看见她伤口处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二十年前实验记录的微缩胶片。

    "抓住这个！"盛宗将圆规扎进自己大腿，蘸血画出的莫比乌斯环悬浮在空中。陈文用斧头柄击碎第七盏吊灯，飞溅的玻璃渣在时空隧道里铺成逃生路径。当众人跃入裂缝时，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体育老师被脐带吊死在恒温箱前的画面，他的运动鞋仍在抽搐着发送群聊邀请。

    坠落的失重感持续了十三秒，楚涧的后背重重砸在现世解剖室的不锈钢台面。周教授的手术刀还插在牛蛙心脏位置，刀柄挂着串染血的橙花。月光穿过彩绘玻璃照在言佳惨白的脸上，她锁骨处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形成崭新的月牙烙印。

    "今晚23:59，"盛宗咬着绷带包扎大腿伤口，"所有时空的倒计时将同步归零。"他的圆规尖在桌面刻出正在收缩的等高线图，每条曲线都指向行政楼地下室。陈文擦拭斧头的手突然顿住，刃面倒映出小桃坠楼前最后的口型：“小心脐带网络。”

    解剖室广播突然自主启动，《月光海岸》的副歌混着电流声炸响。言佳的手机在血泊中亮起，月光海岸群弹出新规则：【当载体完成更替，请于午夜前往初始坐标完成记忆献祭】。群文件自动下载的3D建模图，正是言佳此刻的心跳频率曲线。

    楚涧抹去鼻血，将二十年前实验记录的胶片对准阳光。显微级别的纹路里，林晚秋正抱着婴儿时期的言佳站在天台边缘。照片边缘的日期标注着：1998年7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