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消散时，青铜镜嵌在林静胸口发出蜂鸣。陈冉抱着她滚进蜕皮堆，虬龙残魂的巨掌拍碎潭底岩层，露出条倾斜向上的墓道。腐臭味裹挟着硫磺气息扑面而来，他摸到林静脖颈处跳动的金线——那根血管正顺着锁骨爬上铜镜边缘。

    "醒醒！"陈冉拍打她脸颊，指腹沾到鳞片状的金色碎屑。林静突然睁眼，瞳孔分裂成双瞳：“往巽位跑，守墓人要唤醒烛龙了！”

    墓道墙壁渗出黑色黏液，陈冉的登山靴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前方突然亮起九盏青铜灯，每盏灯座都是人面鸮造型，尖喙衔着刻满咒文的灯芯。林静扯下染血的发带缠住他口鼻：“是舜帝祭祀用的鸮人灯，闻到尸油味会…”

    话未说完，最近的人面鸮突然转动脖颈，灯芯爆出绿色火焰。陈冉的袖口沾到火星，瞬间燃起幽蓝的冷火。林静抓把蜕皮碎屑按灭火焰，碎屑中的人脸突然发出惨叫。

    "用铜镜照路！"她撕开领口，露出与青铜镜长在一起的皮肤。镜面折射的月光在墓道投出星图，陈冉发现父亲工作牌上的血字正在发光，与星图中"烛龙睁眼处"的方位重合。

    墓道尽头是九座青铜鼎围成的祭坛，鼎内沸腾的液体里浮着人牙。林静突然跪倒在地，双瞳流出金血：“这是舜帝南巡铸造的九疑鼎，鼎鸣之时…”

    话音未落，鼎身夔纹突然活化，缠绕的青铜锁链从鼎耳窜出。陈冉拽着林静滚到祭坛中央，锁链擦过头顶时带落她的发簪。玉蝉坠地碎裂的刹那，鼎内液体凝结成三十九个持戈的阴兵。

    "站到震位！"林静将铜镜抛向空中，镜光在鼎身折射出甲骨文。当阴兵长戈刺到时，陈冉看清那些文字正是父亲笔记里涂改过的段落——“九疑非山，其数为鼎”。

    他摸出防水袋里的笔记本甩向巽位，纸页遇风自燃，火光照出阴兵脚下的青铜齿轮。林静的金瞳突然收缩："踩坎位齿轮！"两人跳跃的瞬间，阴兵阵列突然转向，长戈刺入鼎身引发共鸣。

    震耳欲聋的鼎鸣声中，祭坛地面裂开菱形缺口。陈冉抓住下坠的林静，看见深渊底部盘踞着卡车大小的青铜眼睑，睫毛是无数倒插的青铜剑。

    "烛龙左眼！"林静的声音带着金属回响，"我父母用二十年时间…"她的后颈突然凸起肉瘤，钻出条长着人脸的虬虫。陈冉用登山镐斩断虫身，腥臭的绿血喷在青铜眼睑上，睫毛状的青铜剑开始震颤。

    深渊岩壁渗出黑色血液，陈冉的登山绳在腐蚀下吱呀作响。林静突然咬破手指，在铜镜背面画出傩戏面具："抱紧我！"两人坠向烛龙左眼的瞬间，青铜睫毛突然合拢，将他们关进布满血管状纹路的密闭空间。

    "这里是瞳孔位置。"陈冉的手电光照出墙壁上的壁画——两位戴皇后冠冕的神女正在分割铜镜，身后跪着九个头戴舜帝冠冕的祭司。林静触摸壁画的手指突然被吸住，金血顺着纹路注入壁画，神女冠冕竟与林静耳后的胎记完全重合。

    壁画突然剥落，露出后面三十九具缠着金线的干尸。每具干尸手中都捧着半块铜镜，镜面映出陈冉父亲在不同古墓中的身影。林静突然抽搐着指向某具干尸：“那是…我八岁那年见过的守墓人！”

    干尸手中的铜镜突然射出血光，陈冉的笔记本在背包里自燃。火光照亮镜中影像：二十年前的雨夜，林静父母将婴儿交给戴防毒面具的男人，襁褓里的孩子耳后有蜷缩的夔龙胎记。

    "你不是孤儿！"陈冉抓住林静颤抖的肩膀，"那个戴面具的…"话音未落，干尸手中的铜镜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组成傩戏面具。面具唱起古老的葬歌，每句歌词都让林静耳后的胎记渗出血珠。

    陈冉扯下腐蚀的登山绳缠住两人，纵身跳向瞳孔中央的青铜柱。柱身刻满的甲骨文突然活化，缠绕着爬上他的手臂。林静用染血的手指按在他眉心：“跟着我念！”

    "日月晦明，皆在目中！"咒文响起的瞬间，青铜柱裂开道缝隙。陈冉撞进去时听见骨骼碎裂声，却发现自己跌进了布满钟乳石的天然溶洞。怀中的林静已经昏迷，铜镜完全嵌入胸口，镜面浮现出九峰环绕的地形图。

    溶洞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陈冉的手电光照出个被青铜锁链贯穿肩胛骨的男人。那人抬头时防毒面具脱落，露出与陈冉七分相似的脸——正是失踪三年的父亲！

    "快走！"男人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音，"他们在每个铜镜碎片里都养了烛龙蛊…"锁链突然绷紧，将他拽进黑暗。陈冉追过去时踩到个青铜匣，匣内帛书显示着惊人真相——林静竟是钟山神女转生的容器，而守墓人需要双生子同时献祭才能唤醒烛龙。

    林静的呓语突然响起："铜镜…要合二为一…"陈冉转头看见她正用发簪划开胸口的皮肤，试图抠出那面青铜镜。金血喷溅在溶洞顶部，惊醒了倒挂的青铜棺椁群。每具棺椁都探出缠着符咒的手臂，指甲缝里塞满刻着"舜"字的玉片。

    "坚持住！"陈冉背起林静冲向水潭，身后棺椁如雨坠落。潭水突然沸腾，浮出九具旋龟组成的筏子。当第一具青铜棺砸入水面的瞬间，他看见旋龟眼睛变成林静的双瞳模样。

    潭底升起青铜铸造的浑天仪，与九疑山那台形成镜像。林静突然清醒，抓住陈冉的手按在浑天仪上："父亲留的密码！"他摸到熟悉的凹凸纹路——正是小时候父亲教他认星图时刻在书桌上的图案。

    浑天仪转动时，潭水分开露出青铜阶梯。陈冉踏上的瞬间，听见头顶传来父亲的嘶吼："别相信帛书！"阶梯尽头是布满人面鱼的暗河，鱼嘴开合间吐出带着金线的血泡。

    林静耳后的胎记突然裂开，钻出条长着人脸的虬龙。陈冉用最后的雷管塞进龙口，爆炸的气浪掀翻暗河里的青铜祭台。祭台底部刻着的族谱显示，陈家竟是守墓人世代的"养蛊人"。

    当守墓人的弩箭射中林静肩膀时，陈冉终于看清追杀者的脸——那个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右耳后有与他相同的朱砂痣。暗河尽头传来烛龙苏醒的咆哮，青铜镜在林静胸口彻底融合，映出两个纠缠的金色身影。

    "原来钟山神女…"林静在昏迷前露出惨笑，“从来都活在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