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泽遗蜕
发布:2025-11-13 08:42 字数:3190 作者:天宝
乱葬岗的磷火在浓雾中忽明忽暗,张家招魂铃的铜舌震得苏子蘅耳膜生疼。他握紧旋龟玉琮,青光照见张芸惨白的脸——她肩头相柳弩箭的伤口正渗出黑血。
"芸娘娘果然命硬。"浓雾中走出十二名戴傩面的灰袍人,为首的老妪拄着青铜鸠杖,杖头九连环叮当作响,“把白泽遗蜕交出来,老身保你母亲魂归故里。”
张芸踉跄着扶住墓碑冷笑:"三姑婆连招魂幡都带来了,是要给我收尸?"话音未落,老妪身后的傩面人突然抛出血色麻绳,绳结在半空结成八卦锁阴阵。
苏子蘅颈间狐尾玉佩骤然发烫。雾气深处传来兽类低吼,乱葬岗的残碑突然渗出黑水,凝结成无数陵鱼模样的黑影。吴峰抄起断铲砸碎扑来的黑影,绿色黏液溅在麻绳上竟腐蚀出青烟。
"旋龟镇水!"少年将玉琮按进泥地。青光暴涨的瞬间,地底传来龟甲摩擦声,方圆十丈的积水突然倒流成旋涡。三姑婆的傩面被气浪掀飞,露出布满鳞片的半张脸:“你竟敢动用四象…”
惨叫声被陵鱼嘶鸣淹没。苏子蘅拽着两人跃入旋涡中心,下坠时瞥见玉琮上的旋龟纹路正化作实体。当后背触到冰冷墓砖时,腐臭味混合着线香气息扑面而来——他们跌进了某个家族的祖祠。
"张家祭坛?"张芸盯着神龛上的鎏金兽面鼎浑身发抖。鼎耳缠绕的青铜锁链与血池所见如出一辙,鼎腹饕餮纹的獠牙间还卡着半截指骨。吴峰用铲尖挑起供桌上的族谱,泛黄的纸页赫然写着"乔静"二字。
苏子蘅突然按住狂跳的太阳穴。烛龙图腾在胸口灼烧,记忆如走马灯般闪现:十二岁那夜的盗洞里,天机道长曾用同样的青铜鼎为他镇魂。少年猛然掀开鼎盖,里面蜷缩着具覆满白鳞的婴尸。
"白泽蜕!"张芸的桃木剑哐当落地。婴尸额间的莲纹与她母亲疯癫时在墙上画的图案分毫不差,蜕皮尾椎处还连着半截脐带似的青藤。祠堂梁柱突然传来龟甲开裂声,旋龟玉琮竟自行飞入鼎中。
吴峰突然捂住右耳:"有鼓声!"沉闷的震动从地底传来,供桌上的烛台齐齐迸发青焰。苏子蘅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九尾狐形,耳边响起天机道长的叹息:“子蘅,该去见见青龙了…”
"小心!"张芸的惊呼与破空声同时响起。秦俊的青铜弩箭穿透祠堂窗棂,箭簇相柳图腾在青焰中泛着血光。苏子蘅本能地扑向供桌,箭矢擦过后颈钉入神龛,相柳虚影瞬间绞碎了鎏金兽面。
九尾狐玉佩迸发白光,婴尸突然睁眼。白泽虚影自鼎中腾空而起,月光透过瓦缝为它镀上银边。秦俊的第二支箭尚在弦上,神兽前蹄已踏碎青铜弩,玉琮青光裹着三人坠入突然出现的暗河。
刺骨寒流中,苏子蘅看见河底沉着无数青铜棺。每具棺椁都拴着刻满咒文的锁链,链环处卡着风干的守墓人尸骸。当他试图靠近最近的棺椁时,锁骨下的烛龙纹突然刺痛——那棺盖上竟刻着天机道长的生辰八字。
"闭气!"张芸拽着他躲过旋涡中的尸蟞群。吴峰憋得满脸通红,指着头顶若隐若现的龙形浮雕打手势。三人浮出水面的刹那,陵鱼嘶吼震落洞顶钟乳石,秦俊的死士正踩着浮棺穷追不舍。
苏子蘅摸到腰间冰凉——不知何时多了把青铜钥匙。钥匙柄的旋龟纹与玉琮完美契合,当他将两者贴合时,暗河突然分流,露出铺满星象图的河床。二十八星宿方位各置青铜兽首,中央青龙雕像的口中含着一枚玉蝉。
"四象阵眼!"张芸咳出黑血,"快把玉琮…"追兵弩箭已至,吴峰抡起浮棺格挡。苏子蘅跃上青龙雕像,玉蝉入手的瞬间,整座地宫开始倾斜。星象图上的青铜兽首接连睁眼,二十八道青光交织成囚笼。
秦俊的死士在光柱中化作白骨,相柳虚影却冲破桎梏。苏子蘅将玉蝉按进青龙左目,雕像突然活过来般昂首长吟。龙吟声中,白泽遗蜕自暗河尽头浮现,婴尸化作流光没入苏子蘅眉心。
"昆仑…墟…"古老的低语在脑海回荡。当苏子蘅再次睁眼,已置身雪峰之巅,月光下可见四象图腾在云海流转。张芸正用桃木剑挑出肩头蛊虫,吴峰瘫坐在刻着"白泽观天"的石碑前喘粗气。
秦俊的怒吼从崖底传来,相柳黑气正在侵蚀四象青光。苏子蘅抚摸着石碑上的爪痕,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夜九尾狐的耳语:“当月光洗净血污时,白泽会指引你见到真正的星空。”
雪峰开始崩塌。少年攥紧玉琮纵身跃入云海,九尾狐虚影自玉佩中舒展。在坠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看见青龙图腾在东方亮起,而朱雀七宿的血光中隐约浮现昆仑墟的轮廓。
雪峰崩塌的轰鸣声仍在耳畔震荡,苏子蘅却发现自己跪在潮湿的玄武岩上。九尾狐玉佩贴着心口微微发烫,张芸正用桃木剑挑着燃烧的符纸,青烟在刻满甲骨文的青铜碑前凝成"白泽观天"四个篆字。
"这里是昆仑墟入口。"吴峰摸着石碑底部苔藓,"玄武岩的纹理走向符合《水经注》记载的’龙脉逆鳞处’。"他忽然噤声——三米开外的石缝里渗出黑色粘液,凝结成巴掌大的龟甲形状。
张芸用剑尖挑起龟甲:"这是玄武涎,遇光则化。"话音未落,龟甲突然炸成粉末,石壁传来机关转动的闷响。整座洞窟开始倾斜,苏子蘅抓住凸起的钟乳石,看见下方深渊浮现出巨大的青铜罗盘。
"四象归位,玄武当值。"张芸咬破指尖在罗盘边缘书写,"子蘅,用旋龟玉琮镇住坎位!"少年刚掏出玉琮,暗处突然射出三支弩箭。秦俊的死士踩着飞索从天而降,为首之人戴着相柳纹面具,箭簇泛着熟悉的黑芒。
吴峰抡起工兵铲格挡,金属碰撞声在洞窟激起回音:"是相柳毒!"张芸的桃木剑应声折断,半截剑身钉入石壁,竟引燃了藏在岩层中的磷火。苏子蘅趁机将玉琮按进罗盘凹槽,青光暴涨的瞬间,深渊中升起九根盘龙柱。
"这是玄武祭坛!"张芸拽着两人跃向最近的石台。盘龙柱上的青铜锁链突然绷直,拴在末端的却不是枷锁,而是九具身披铠甲的守墓人干尸。干尸空洞的眼窝里钻出荧光水母般的生物,朝着相柳死士飘去。
苏子蘅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九尾狐玉佩泛起白光,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二岁那夜的盗洞里,天机道长曾用同样的青铜锁链捆住暴走的烛龙尸傀。少年本能地扯动最近那根锁链,守墓干尸突然挥剑斩向相柳死士。
"他在操控玄武卫!"戴着相柳面具的死士首领厉喝。混战中,苏子蘅瞥见吴峰后背插着半截断箭,张芸正用染血的绷带缠住他伤口。深渊下的青铜罗盘突然加速旋转,二十八星宿方位接连亮起青光。
张芸突然抓住苏子蘅手腕:"看罗盘震位!“对应东方青龙的玉石正在龟裂,裂纹中渗出黑色血液。少年想起天机道长说过的"四象同源”,将九尾狐玉佩贴在裂痕处。白玉突然变得滚烫,裂纹中传出苍老的龙吟。
"不够…还差祭品…"深渊中回荡着模糊的低语。苏子蘅颈后绒毛根根竖起,看见盘龙柱上的守墓干尸齐齐转向自己。张芸突然割开掌心按在罗盘上,鲜血顺着卦象纹路流淌:“以张家百年气运为祭,请玄武现世!”
洞窟顶部突然坍塌,月光如银瀑倾泻而下。青铜罗盘在血光中解体,碎片聚合成巨大的玄武虚影。秦俊的死士在神兽威压下化作石雕,相柳面具首领却掏出血色玉璧:“恭迎相柳大人!”
黑色毒雾自玉璧涌出,凝结成九头蛇虚影。玄武抬起山岳般的巨爪拍下,相柳的蛇首却缠住它的前肢。苏子蘅感觉胸口剧痛,低头看见烛龙纹正在皮肤下游动。九尾狐玉佩自动浮起,白光中传出清冷女声:“小郎君,该醒了。”
当苏子蘅再次睁眼,已置身于巨大的龟甲内部。流转的星光照亮四周甲骨文,记载的竟是天机道长百年前与烛龙立契的经过。他触摸到某处灼热的铭文,龟甲突然透明化——外界正在崩塌的祭坛上,张芸和吴峰被相柳黑气逼到悬崖边缘。
"四象契约需要媒介!"九尾狐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用你的血连接星图。"苏子蘅咬破手指,沿着二十八星宿的轨迹涂抹。当最后一滴血落在心宿位置时,龟甲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
现实中的玄武突然人立而起,背甲上的蛇形浮雕睁开竖瞳。相柳虚影如遭雷击,两个蛇首当场爆裂。苏子蘅从龟甲跌回现实,手中多出半卷泛黄的《烛龙契》。秦俊的死士首领见状,突然扯下面具——竟是本该疯癫的乔静!
"母亲?!“张芸的惊呼被爆炸声淹没。乔静手中的血色玉璧裂成碎片,相柳剩余的头颅发狂般撞向玄武。苏子蘅展开《烛龙契》高声诵读:”…以昆仑雪为凭,四象为证…"祭坛四周突然升起四色光柱。
玄武背甲的蛇形浮雕脱离本体,化作青龙虚影直冲云霄。相柳在四象光柱中灰飞烟灭,乔静却趁机扑向苏子蘅。千钧一发之际,吴峰用身体挡住攻击,相柳毒牙刺入他右肩的瞬间,玄武祭坛彻底沉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