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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蛟蜕千鳞
发布:2025-11-13 08:42 字数:3306 作者:天宝
    暗河激流裹挟着碎冰冲进喉咙,苏子蘅的后脑勺重重磕在岩壁上。九尾玉佩在浑浊的水流中泛起青光,照亮前方蜿蜒的青铜栈道——那分明是用无数鳞片状的青铜片拼接而成,每片鳞甲都刻着蝌蚪文。

    "这边!"姜妍的防水手电筒在右侧岩缝晃动。苏子蘅抓住凸起的钟乳石,发现吴峰正用青铜烛台卡住张芸的背包带。这个总爱插科打诨的室友此刻脸色煞白,鼻孔淌出的血丝在水里晕成红雾。

    张芸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她脖颈处浮现青鳞纹路,竟与苏子蘅十二岁发病时的症状如出一辙。"白泽在召唤…"她含糊不清地念叨着,突然挣脱绳索朝暗河深处游去。姜妍眼疾手快甩出登山绳,绳头铜铃铛却发出诡异的闷响。

    苏子蘅的耳膜突感刺痛。这声音与十二岁那夜听到的青铜铃铛声重叠,记忆碎片如利刃划开迷雾——原来天机道长当年塞进他怀里的铃铛,与张家祖传的青铜铃系出同源!

    "按住她!“吴峰吐出串气泡,手中的烛台突然迸发火星。借着刹那光亮,苏子蘅看见张芸瞳孔已缩成竖线,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尖。他想起师傅说过"中尸毒者目生竖瞳”,连忙扯下九尾玉佩按在张芸眉心。

    玉佩触肉的瞬间,暗河深处传来闷雷般的吼声。整条河道突然沸腾,数以千计的青铜鳞片哗啦作响。姜妍突然指向斜上方:“看那些凹槽!”

    岩壁上的凹龛里摆满陶瓮,与悬魂棺旁的养魂瓮不同,这些陶瓮表面覆满青苔,瓮口用铁链缠着八卦铜镜。最骇人的是每个铜镜背面都嵌着半片逆鳞,与秦俊手中的残片极其相似。

    "是镇龙龛。“姜妍的声音在水波中发颤,”《水经注》记载汉水有蛟,需用逆鳞镇之…"话未说完,最近的陶瓮突然炸裂,铁链如活蛇般缠住吴峰脚踝。苏子蘅挥刀砍去,刀刃与铁链相撞竟迸出蓝火。

    张芸突然安静下来。她怔怔望着前方幽暗水域,唇角扬起孩童般的笑:"母亲说过,白泽住在发光的宫殿里…"九尾玉佩此刻烫得惊人,苏子蘅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百米开外的河床上,盘踞着具足有火车粗细的蛟龙蜕皮!这具青灰色的蜕皮保存完好,逆鳞处却有个触目惊心的豁口。更诡异的是蜕皮内部密密麻麻挂满青铜匣,每个匣子都连着肉藤,藤蔓另一端消失在黑暗里。

    吴峰突然捂住嘴。顺着他惊恐的目光,众人看见肉藤末端连接的哪里是什么古尸——那些被泡发的尸体额间都生着独角,面容竟与白泽棺中女子有七分相似!

    "张家…白泽守墓人…"张芸突然癫狂大笑,指甲深深掐进苏子蘅胳膊,"原来我们才是祭品!"她脖颈青鳞纹路骤然发亮,甩开众人朝蛟蜕游去。姜妍刚要追赶,腰间绳索突然绷紧——后方岩壁缝隙里伸出无数白骨手,正疯狂拉扯他们的装备包。

    苏子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九尾玉佩映出蛟蜕腹部异样反光,那分明是半卷玉简!记忆闪回到祭坛上见过的天机道长影像,他猛然醒悟:当年师傅将青铜铃交给张家先祖时,铃铛里藏着的恐怕就是另外半卷玉简。

    "接着!"苏子蘅将玉佩抛给姜妍,自己抽出匕首割断背包带。失去重物拖累的身体如箭鱼般窜向蛟蜕,耳边却响起九尾天狐的叹息:“逆鳞噬主…”

    蛟蜕突然蠕动起来。挂在内部的青铜匣接连炸开,浑浊水流中浮现出诡异画面:三百年前的张家人跪在祠堂,每个人脖颈都有青鳞纹路;天机道长将青铜铃交给张家先祖时,铃铛里掉出片带血的逆鳞;秦家地窖中,数十具生着独角的尸体被铁链锁在铜柱上…

    "是往生镜的记忆!"苏子蘅在纷乱影像中抓住玉简。当他的血浸透简上文字时,整条暗河突然静止,所有肉藤齐刷刷指向某个方位。姜妍突然惊叫:“水位在下降!”

    果然,刚才还汹涌的暗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裸露的河床上浮现出北斗七星状的凹槽,每个星位都嵌着青铜编钟。吴峰抹了把脸上的泥水:“这特么是排水机关!”

    张芸此刻已爬上蛟蜕。她抚摸着逆鳞豁口,痴痴笑道:"母亲就是在这里拿到药引的…"突然从领口拽出个吊坠,苏子蘅看得真切——那吊坠竟是缩小版的青铜铃铛!

    "当心!"姜妍的警告晚了一步。张芸将吊坠按进逆鳞豁口,蛟蜕内部突然射出青光。苏子蘅怀中的玉简与之共鸣,浮现出完整星图。当北斗七星与星图重合的刹那,众人脚下一空,随着退去的河水坠向更深处的洞窟。

    失重感持续了足足十秒。苏子蘅在坠落中瞥见岩壁上的壁画:九尾天狐与白泽共同镇压着条双头蛟龙,蛟龙逆鳞处插着柄青铜剑。这画面与玉简记载不谋而合,他猛然意识到——真正的镇物不是青铜器,而是两大神兽的魂灵!

    重重摔在沙地上时,九尾玉佩自动飞出,在半空投射出青色光幕。光幕中浮现出顺天道长的虚影,这位三百多岁的师父首次露出焦急神色:“子蘅,秦家动了昆仑墟的镇龙石…”

    虚影突然扭曲。秦俊沙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多谢各位带路。"抬头望去,这半人半蛇的怪物正盘踞在洞窟顶端,竖瞳泛着血红。更可怕的是他身后跟着群雇佣兵,每个人脖颈都生着青鳞。

    姜妍突然拽了拽苏子蘅衣角。她指尖所指处,沙地里半掩着块石碑,碑文正是张家祖坟的形制!吴峰用烛台扒开浮沙,倒吸冷气:“这特么是…”

    碑文记载的内容令所有人毛骨悚然。原来张家所谓"白泽守墓人"的身份根本是谎言,他们实则是被白泽诅咒的罪人之后!三百年前张家人为求长生,竟将怀胎七月的孕妇锁进蛟蜕,借未出生婴儿的先天之气炼制邪药。

    "难怪那些尸茧都连着脐带…"姜妍突然干呕起来。苏子蘅握紧玉简,终于明白九尾天狐那句"逆鳞噬主"的含义——秦家与张家世代相争,本质上都是当年罪业的延续。

    秦俊的蛇尾突然扫下大片钟乳石。"把玉简交出来!"他胸口的逆鳞已与皮肉长在一起,说话时喷出的黑气腐蚀着岩石。张芸却在此刻发出凄厉尖叫,她手中的青铜铃铛正在融化,铃舌处掉出颗沾血的乳牙。

    "是婴孩的…"吴峰话音未落,整个洞窟剧烈震颤。蛟蜕所在的位置塌陷出深坑,坑底赫然立着扇青铜门——门环是两只衔尾蛇,蛇眼镶嵌的夜明珠蒙着层血膜。

    苏子蘅的玉佩突然裂开道细纹。往生镜的记忆再次涌现,这次他看清了:三百年前的天机道长手持青铜剑,剑锋所指处正是这扇鬼门!而当时跟在他身后的,除了张家先祖,还有个戴斗笠的盲眼妇人…

    "快走!"姜妍突然推了苏子蘅一把。秦俊的蛇尾擦着他头皮掠过,在岩壁上留下焦黑痕迹。众人连滚带爬扑向青铜门时,张芸做出了惊人举动——她将融化的青铜铃铛按进自己心口,鲜血喷溅在门环蛇首上。

    衔尾蛇突然转动起来。青铜门开启的刹那,腥风裹着陈腐气息扑面而来。苏子蘅回头望去,正好看见最恐怖的画面:那些雇佣兵脖颈的青鳞纹路突然爆裂,血肉中钻出无数肉藤,而秦俊的蛇尾正在吞吃同类!

    门内是条倾斜向上的甬道,墙砖缝隙渗出暗绿色黏液。吴峰突然指着墙上的抓痕:"这是…"抓痕中嵌着片带血的指甲盖,从大小判断属于五六岁孩童。

    "跟着玉简的指引。"姜妍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苏子蘅展开泛光的玉简,星图指向甬道深处某个方位。当他们转过第三个弯时,前方出现了骇人景象——

    二十米高的洞窟中央,倒悬着棵青铜树。树枝上挂满襁褓大小的茧蛹,每个茧蛹都在微微颤动。树根处盘踞着具白玉棺,棺盖上刻着九尾狐与白泽共同施法的场景。

    "是往生树!"张芸突然恢复神智,眼珠几乎瞪出眼眶,"母亲说吞下往生果就能…"她发疯似的扑向玉棺,却在触碰棺盖的瞬间被弹飞。苏子蘅看得真切,棺椁周围的地面浮现出二十八星宿图,朱雀七宿的位置散落着青铜铃铛碎片。

    玉佩在此刻彻底碎裂。九尾天狐的虚影自青光中显现,狐尾轻扫过星宿图。苏子蘅福至心灵,将怀中残简抛向朱雀方位。当玉简与星图重合的刹那,青铜树上的茧蛹齐齐炸裂,数以千计的荧光蝴蝶涌向玉棺。

    棺盖缓缓移开的瞬间,整座山体发出悲鸣。苏子蘅看见棺中并排躺着两具尸骨——左边是额生莲纹的九尾天狐,右边是独角的雌性白泽。两具神兽尸骨之间,蜷缩着具人类婴孩的骸骨,骸骨手中握着把青铜短剑。

    姜妍突然跪倒在地:"我明白了…当年张家人用邪术困住神兽魂灵,那孩子才是真正的阵眼…"她颤抖着指向剑柄处的铭文,那是用甲骨文刻的"烛照"二字。

    洞窟顶端突然塌陷。秦俊的蛇尾卷着腥风劈下,却在触及青铜树的刹那燃起青火。苏子蘅趁机抱起婴孩骸骨,触碰到青铜剑的瞬间,往生镜的记忆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三百年前的暴雨夜,盲眼妇人将婴儿递给天机道长。那孩子脖颈已有青鳞纹路,胸口却别着九尾玉佩。道长含泪将青铜剑刺入婴儿心口,剑锋穿透的刹那,九尾天狐与白泽的悲鸣响彻云霄…

    "原来是我…"苏子蘅踉跄后退。他终于明白为何能屡次死里逃生,为何玉佩会选择自己——那个被献祭的婴孩,正是三百年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