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直冲鼻腔，陈飞将手电光定格在洞壁刻痕上。雨水顺着混凝土裂缝滴落在后颈，他摸出手机拍照时发现指尖沾着暗红色粉末。

    "2003年…"苏宇用镊子刮下少许粉末装进证物袋，“这是氧化铁颜料，当年防空洞改建工程用的防火涂料。”

    文文举着强光灯凑近观察："王媛——这个名字在失踪人口档案里见过！"她突然想起上周整理积案时瞥见的卷宗，失踪女孩的照片在记忆里泛着老式胶片的黄，“2003年夏天，纺织厂家属院…”

    陈飞的手电筒光束突然晃动。光束扫过地面时，照见半截生锈的铁链嵌在水泥地里，链环上隐约可见"永固建材"的钢印。

    "永固建材是王贵才二十年前承包的工程队。"苏宇的镜片在冷光下泛着青，“当年他带着三十多个工人住在防空洞改建的临时工棚。”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电流声。王贵才的秃顶在强光下泛着油光，他盯着单向玻璃露出黄牙：“陈警官，您母亲的金镯子真是她自己落在我家的。”

    陈飞将证物袋拍在审讯桌上，金属桌沿震得他掌骨发麻：“2003年6月15号，你在哪？”

    "这么老黄历谁记得…"王贵才的瞳孔突然收缩，脖颈处的动脉在松弛的皮肤下剧烈跳动。苏宇悄无声息地翻开档案夹，泛黄的报纸复印件上赫然是失踪女孩的照片。

    "王媛，女，12岁，纺织厂子弟小学六年级学生。"文文的声音从监控器传来，“失踪当天穿着蓝白校服，背着米奇书包——这是当年全城寻人启事的内容。”

    陈飞注意到王贵才的右手小指在抽搐。那只手指缺了半截指甲，伤口已经结痂成暗紫色——与母亲尸体小腿内侧的抓痕完全吻合。

    "你昨晚去过我家。"陈飞突然倾身逼近，审讯椅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玄关处茉莉香薰机上有你的掌纹，而死亡时间正是你声称在棋牌室打麻将的时段。”

    苏宇适时推过一摞银行流水："过去五年，陈老先生每月向你账户转账两万元。"纸张翻动声像毒蛇吐信，“直到上个月，你突然要求涨到五万。”

    证物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言灵将金镯子置于电子显微镜下，放大四十倍的镯身内侧显露出细微划痕。她调整焦距时忽然想起陈飞母亲手腕的旧伤——那些看似老年斑的色素沉积，实则是经年累月的皮下出血。

    "陈队！"苏苏抱着档案盒撞开门，“城建局调来的旧图纸显示，防空洞西侧原本有个通风井，但2003年工程验收时被填平了！”

    暴雨冲刷着挖掘机的履带。陈飞蹲在泥泞中盯着逐渐显露的混凝土结构，防水布在狂风里猎猎作响。当铲斗第三次撞击地面时，他听见金属与骨骼碰撞的脆响。

    "颅骨粉碎性骨折。"言灵跪在泥水里清理遗骸，乳胶手套沾满猩红泥浆，“耻骨联合面显示死者约12岁，左桡骨有陈旧性骨裂——符合长期遭受暴力特征。”

    陈飞盯着嵌在混凝土里的米奇书包扣，塑料米奇耳朵缺了半只。他想起今早查看母亲遗物时，在针线盒底层发现的老照片——童年记忆里"出差"多年的父亲，原来一直住在防空洞对面的工人棚户区。

    "当年工程款被克扣，工人集体腹泻住院。"苏宇擦着镜片上的雨水，“唯独王贵才安然无恙，后来他带着姘头住进了新买的商品房。”

    解剖台的无影灯将骨骸照得森白。言灵用毛刷清理着趾骨缝隙，忽然发现第二跖骨上有三个微小孔洞：“这是注射痕迹…死者生前被长期注射某种药物。”

    陈飞猛地攥紧解剖室的门把手。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些标着"维生素"的针剂，母亲总说那是老中医开的补药。此刻记忆倒带，童年每个暴雨夜，母亲都会反锁卧室门，而父亲总在深夜拎着医药箱出门。

    "查王贵才的医疗记录。"陈飞对着对讲机低吼时，瞥见走廊尽头父亲佝偻的背影。老人正在跟值班民警比划着什么，袖口露出的腕表是二十年前母亲用嫁妆钱买的。

    档案室霉味刺鼻。文文踮脚抽出2003年的信访记录册，灰尘在阳光里纷飞如雪。泛黄的纸张上，某页被撕去的残痕还留着锯齿状的边缘，但下一页的钢笔字力透纸背：“王素芬举报永固建材使用劣质建材，次日报案称女儿失踪…”

    "王素芬是王媛的母亲！"苏苏突然指着电脑屏幕，“她在女儿失踪半年后跳楼自杀，案卷里写着‘精神失常’——但殡仪馆记录显示遗体后脑有钝器伤！”

    陈飞站在防空洞渗水的地面上，手电光照亮新挖掘出的水泥块。混凝土断面里嵌着半张塑料学生证，王媛的笑脸在裂痕中支离破碎。他突然明白母亲为何坚持每周去老年大学旁听建筑课程——那些画满红圈的工程图纸，或许早就暗示着某个血腥秘密。

    审讯室的铁门轰然洞开。陈飞将一叠照片摔在王贵才面前，最上面那张是母亲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二十年前你用混凝土活埋了举报人女儿，现在又要灭口知情人——”

    "是你父亲求我处理那个疯婆子！"王贵才突然癫狂大笑，假牙在唾沫中泛着寒光，“他怕你妈发现当年篡改工程验收报告的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监控室玻璃映出陈飞煞白的脸。他想起毕业典礼那天，母亲摸着警徽说"终于能安心了"，原来那个笑容里藏着二十年的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