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证物室的换气系统发出沉闷的嗡鸣，陈飞将王媛案最后一份笔录塞进档案袋。金属架上的证物箱突然发出轻微震颤，文文踮脚取下震动不停的物证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映出她骤然收缩的瞳孔。

    "北山公园人工湖底发现水泥箱？"苏宇摘下防蓝光眼镜，镜腿在法医报告上压出浅痕。他指尖划过现场照片里隐约可见的十字绣图案，那是种特殊的双面异色绣法——与陈飞母亲生前绣的平安符针脚如出一辙。

    警用冲锋舟划开墨绿色的湖水，陈飞俯身观察水下摄像机传回的影像。当机械臂夹住水泥箱边缘时，暗流突然卷起箱体表面附着的藻类，露出半枚带锈的钢印——与二十年前防空洞工程使用的模具编号完全一致。

    "箱体内部检测到生命体征！"操作员的声音随着电流杂音炸响。陈飞扯掉执法记录仪跃进湖水的动作快过所有人的惊呼，冰凉的湖水瞬间灌进耳道，他看见水泥箱缝隙里飘出一缕黑色长发。

    水下爆破组的蓝光信号弹将湖底照得惨白，言灵戴着全面罩潜水器悬浮在水泥箱上方。当她用激光扫描仪划过箱体表面时，仪器突然发出尖锐警报："表层温度32.6度，内部有恒温装置！"

    切割火星在水下绽开诡异的橙花，陈飞攥着液压剪的手背暴起青筋。当三角形缺口出现的刹那，他看见箱内蜷缩的少女突然睁眼，沾着血渍的手指在透明舱盖上画出半个残缺的"S"。

    "是冷链运输箱改造的！"文文抹掉脸上的水珠，战术手电照亮箱体内部复杂的管线结构。昏迷的少女手腕上戴着的智能手表突然亮起，屏保照片是三个女孩在奶茶店的合影——最右侧的笑脸与二十年前失踪人员档案里的王媛有七分相似。

    苏宇蹲在救护车旁给幸存者做心理疏导，少女的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纤维："她们每天换不同颜色的美甲...紫色头发的那个喜欢用缝衣针扎人..."

    陈飞猛然回头看向证物车，证物袋里那幅十字绣的绣布背面，用金线绣着串数字编码。当他用紫外线灯照射时，暗纹显现出"20030615"的字样——与母亲金镯内侧的摩斯密码日期完全重合。

    "查到了！"苏苏抱着平板电脑冲进临时指挥部，防水服还在往下滴水，"冷链箱的温控系统接入了城南物流园的冷库网络，最近三个月有十七次异常温度记录——每次都与青少年失踪案时间吻合！"

    解剖室里福尔马林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言灵用镊子夹起少女后颈的皮肤组织。显微镜下，针孔排列成的字母"S"与湖底画出的残符拼成完整单词。她突然扯下手套奔向档案柜，泛黄的案卷里夹着张老照片——二十年前的王素芬举着十字绣站在质监科办公室，身后墙上挂着"先进工作者"锦旗。

    "当年质监科所有验收报告都用十字绣装订封面。"苏宇用镊子挑起绣布边缘的棉线，"这种特殊绣线掺了金属纤维，是当年城建局特供的防伪材料。"

    暴雨冲刷着物流园锈蚀的招牌，陈飞踹开3号冷库的瞬间，十几双空洞的眼睛在氙气灯下睁开。悬挂的冷链箱像巨大的蚕蛹轻轻摇晃，每个箱体表面都绣着不同的十字绣图案，最外侧那幅绣着带血的栀子花——与陈飞母亲葬礼上的挽联纹样一模一样。

    "温度在急速下降！"文文看着热成像仪上消退的红斑急出一头冷汗。苏苏用破拆锤砸向控制台时，飞溅的火星照亮操作屏上的倒计时——23:17:32的数字正在疯狂跳动。

    言灵突然抓住陈飞的手腕，解剖刀尖指向冷库角落的配电箱："先断二级供电！这些冷链箱连着心肺复苏装置，暴力破拆会触发自毁程序！"

    当最后一个少女被抬出冷库时，陈飞在配电箱夹层摸到块温热的硬盘。数据恢复进度条走到尽头时，监控视频里出现双戴着金镯的手——那双手正将绣好的十字绣封面缝在工程验收报告上，腕部内侧的烫伤疤痕随着穿针动作若隐若现。

    "妈妈..."陈飞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显示屏上，视频日期显示2003年6月15日凌晨两点。这个时间点之后七小时，王素芬拨出了那通绝望的举报电话。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蒙着层水雾，陈飞看着戴手铐的冷链车司机不停搓动手指。当苏宇将十字绣碎片推过去时，男人突然用指甲抠挖桌角："有个穿黑雨衣的女人...每次都在物流园西门递给我绣样..."

    文文调取监控的动作突然顿住，画面上撑黑伞的身影在雨幕中转过身，伞沿抬起瞬间露出的侧脸让所有人倒吸冷气——那分明是三个月前因抑郁症自杀的城建局档案科科员林月！

    "她坠楼时我在现场。"言灵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尸检显示林月体内有大量致幻剂，但结案报告被上面压下来了。"

    陈飞攥着林月的尸检报告冲进局长办公室时，撞见秘书正在碎纸机旁整理文件。飘落的纸屑中夹杂着半张带钢印的批文，批准文号与冷链箱上的防伪编码完全一致。

    "省厅特别调查组明天进驻。"局长将陶瓷杯重重磕在实木办公桌上，枸杞茶溅湿了桌面的荣誉证书，"这个案子牵涉到..."

    防空洞深处的应急灯突然亮起，陈飞跟着GPS信号找到苏宇的定位器。当他踢开腐朽的木门时，手电光照亮满墙的十字绣——每幅绣品都包裹着不同年代的工程文件，最新那幅绣着物流园规划图，绣架上还别着半根带血的缝衣针。

    "冷链箱里发现的红色纤维是十字绣专用线。"文文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背景音里有此起彼伏的警笛声，"成分检测显示含有动物血液...和林月指甲缝里的残留物吻合！"

    暴雨夜的路灯将梧桐树影投在证物室窗帘上，陈飞用镊子展开那幅未完成的十字绣。绣绷边缘残留的指纹在紫外线下显现，重叠的螺旋纹与王媛案发现场的门把手印记完全匹配。

    当技术科破译出绣品背面的二进制密码时，投影仪在墙面投出张老照片。二十年前的城建局合影里，站在王素芬身后的林月戴着同样的金镯，手腕内侧的烫伤疤痕被表带巧妙遮掩。

    "她们都是质检组的。"苏宇用红笔圈出照片边缘的标语牌，"当年组里有个传统，每封举报信都要用十字绣装订——这些绣品才是真正的黑账本。"

    解剖刀划开冷光灯下的寂静，言灵将林月的肋软骨标本放进比对仪。当机械臂夹起陈飞母亲的X光片时，提示音突然响彻解剖室——两份骨骼上的旧伤呈现镜像对称的分布规律。

    "这不是家暴。"言灵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意，"是经过计算的持续性击打，为了制造长期病假的需要——有人需要她们暂时离开工作岗位。"

    冷链车突然在高速路口急转，押运警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当陈飞拔枪指向驾驶室时，司机正疯狂撕咬手臂上的十字绣纹身，渗血的线头里露出半截微型储存卡。

    数据恢复的瞬间，整个市局机房响起刺耳警报。投影屏上滚动的工程招标文件里，"陈氏城建"的印章赫然盖在受益人位置——那是陈飞父亲三年前注册的空壳公司。

    暴雨冲刷着市局台阶，陈飞站在母亲坠亡的阳台位置。他忽然想起结案那天，父亲在留置室哼唱的儿歌里有句奇怪的变调——此刻才听清那是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频率。

    当特别调查组带走最后一箱证据时，陈飞在证物室角落发现个老式绣绷。褪色的绢布上，母亲绣的平安符缺了最后一针，金线在缺口处弯成个未完成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