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监控摄像头红灯在暴雨声中明灭，陈飞盯着单向玻璃里垂首的父亲。老人后颈的老年斑像浸水的茶叶渣，在冷白灯光下泛着青灰。空调出风口卷起一缕灰白头发，粘在玻璃上的水雾蜿蜒出模糊的泪痕。

    "陈老先生说要去洗手间。"文文推门进来时带起一阵潮湿的风，战术靴在地面拖出暗色水渍，“苏老师跟着去了。”

    陈飞的手指抚过审讯记录本边缘，纸质被水汽浸得发软。第七页右下角的钢笔字洇开墨晕——"修水管"三个字被反复描摹，力透纸背的笔迹在母亲尸检报告上撕开裂痕。

    证物室的紫外线灯突然亮起。言灵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尖顿在金镯内侧，放大镜下第七道刻痕处的氧化层正在剥落。她将光谱仪对准暗纹，显示屏突然跳动的数据曲线令解剖刀坠地。

    "这是…"她抓起对讲机的指节发白，“陈队，金镯内壁检测出微电流腐蚀痕迹！”

    防空洞的积水漫过陈飞的靴底，战术手电光束劈开黑暗时惊飞一群蝙蝠。潮湿的混凝土墙面渗出褐黄色水痕，像极了母亲常年系在腰间的旧围裙。文文突然拽住他手臂，声波探测仪的显示屏上，七个红点正在模拟人体热源移动轨迹。

    "是机械装置。"苏宇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混着审讯室水管漏水的滴答声，“陈老先生洗手时在镜面哈气画了三个圈——和社区卫生所维修单上的标记相同。”

    陈飞的后槽牙咬得发酸。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岁生日那天，母亲端出的排骨汤里浮着暗红色油星，父亲把扳手扔进工具箱的声响震碎了厨房玻璃。

    "王贵才的维修记录。"文文将平板电脑递过来时，屏幕反光照亮她鼻尖的细汗，“每月十五号定期检修社区卫生所管道，这个月却提前了三天。”

    解剖室的无影灯发出电流杂音。言灵将金镯放进电解液，看着细密的气泡从刻痕处涌出。当第七个字母"D"浮现时，她突然想起上周在陈飞办公室看到的全家福——照片里母亲手腕的金镯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暗斑。

    "声波干扰源在移动！"文文的警示声被防空洞深处的金属摩擦声吞没。陈飞的手电光束扫过渗水的地面，突然照亮半枚带泥的鞋印——42码防滑胶底，与父亲晨练鞋的纹路完全一致。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蒙上雾气。苏宇看着镜中自己模糊的倒影，钢笔尖在"每月十五号"的字样上划出裂痕。老人搓手的频率突然加快，指缝里的木屑簌簌落在审讯椅扶手上。

    "陈老先生，"苏宇的镜片反光遮住眼神，“您上次见到王师傅是什么时候？”

    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球转向天花板，喉结滚动时带起颈动脉的抽搐：“上周三…不对，是上周四？阿娟让我把工具箱还给王师傅，在他家楼下…”

    言灵的解剖刀突然停在半空。显微镜下，金镯刻痕处的金属碎屑呈现规则排列——分明是长期接触某种精密仪器导致的磨损。她调出社区卫生所管道结构图，红色标记突然在第七检修口重叠成齿轮形状。

    "陈队！"文文的声音混着金属刮擦声，“泄压阀背后有暗格！”

    陈飞的手掌贴上锈蚀的阀门，冰凉的触感令腕骨旧伤隐隐作痛。当七个压力表指针同时颤动时，暗格弹开的声响惊动了洞顶栖息的乌鸦。防水油布包裹的账本静静躺着，母亲清秀的字迹记录着社区卫生所二十年来的异常水表数据。

    "这是…"文文用镊子夹起夹在扉页的收据。2003年7月12日的维修单上，王贵才的签名与父亲年轻时的笔迹在折痕处重叠。

    苏宇的钢笔突然折断。审讯室监控画面里，老人用指甲在桌面刻出锯齿状划痕，与账本边缘的磨损纹路完美契合。心理专家抓起对讲机的手背暴起青筋：“他在复现管道维修密码！”

    防空洞的应急灯骤然熄灭。陈飞的手电光束扫过账本最后页，母亲用红笔圈出的日期旁画着小小的水滴——正是父亲退休那天的暴雨预警图。

    "生物热源消失了。"文文盯着声波图皱眉，“但金属共振频率正在增强…”

    言灵的乳胶手套突然破裂。电解液里的金镯表面浮现细密纹路，第七个字母"D"的转角处渗出暗红色物质。当她将棉签按压上去时，福尔马林的味道混着铁锈味冲进鼻腔——是干涸的血渍。

    陈飞的手掌擦过混凝土墙面，掌心的月牙疤与砖缝里的铜锈产生静电反应。记忆如锋利的玻璃碴划开时光屏障：十五岁那年深夜，他看见母亲蹲在洗手间刷洗带血的睡衣，洗衣机滚筒转动的声响盖过抽泣。

    "暗格里有东西。"文文的声音发颤。手电光束下，半卷录音带正在防潮箱里泛黄，标签上褪色的日期正是母亲首次就诊心理咨询科的日子。

    解剖室的离心机突然停转。言灵看着检测报告上的血型比对结果，解剖刀在证物台划出尖锐声响：“金镯上的血迹…是陈队你的DNA。”

    暴雨砸在防弹玻璃上发出闷响。陈飞盯着审讯室里蜷缩的父亲，老人正用指甲抠弄袖口的线头——那是母亲生前缝补的针脚。当第七根线头断裂时，监控摄像头突然闪烁红光，在潮湿的墙面投射出齿轮状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