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的指甲抠进天台护栏的锈漆里，三十层玻璃幕墙后的黑影正将长焦镜头转向市局正门。她掏出警务通拍下对面大厦反光中的倒影，模糊的像素块里隐约能辨出那人左耳廓缺失的豁口——与三号车间坠落的钢梁焊接口形状高度吻合。

    技术科小张的加密邮件在电梯里弹出：「幽灵账号最后一次操作是下载王强女儿全部产检记录。」附件里的访问日志显示，登录时段妇幼保健院三楼超声室的备用电源曾异常启动，而当晚值班护士的工牌芯片，在垃圾处理站监测到异常磁场波动。

    苏文翔的电话来得恰是时候："我在隆盛私立医院病理科，你最好来看看冷藏库第七区。"背景音里有液氮罐泄压的嘶鸣，“顺便带两套防化服，正门保安的瞳孔识别系统接的是省厅天网。”

    林若曦绕到医院后巷时，阴沟里漂浮的医用棉签正泛着诡异的荧光。她戴上橡胶手套捞起一根，棉头残留的分泌物在紫外手电下呈现环形纹路——与王强女儿肺水肿咳出的痰液结晶形态惊人相似。垃圾车碾过水洼的瞬间，她瞥见车厢缝隙卡着半张被血污浸透的转运单，患者编号末尾的"03"字样正在雨水冲刷下变得模糊。

    地下通道的应急灯年久失修，林若曦的脚步声在积水中荡出细碎回响。当她推开标有"危化品通道"的铁门时，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里混进了某种甜腻的腥气。苏文翔靠在墙角抛接着试管，深蓝色防化服胸前的反光条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昂贵的阿玛尼西装。

    "冷藏库温度被人为调高了两度。"他掀开第七区厚重的门帘，“看看这个。”

    冷雾散去的刹那，林若曦的呼吸凝在面罩内壁。三排不锈钢架上整齐码放着贴有生物样本标签的液氮罐，但罐体表面的冷凝水痕迹显示其中三个在四十八小时内被移动过。她蹲下身，发现地面有拖拽形成的弧形擦痕，终点处的排水槽里粘着片半融化的皮肤组织。

    "像不像殡仪馆遗体美容用的生物胶？"苏文翔用镊子夹起那片透明物质，"但成分检测显示含有海洋生物胶原蛋白，这种提取工艺目前只有…"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切断，冷藏库照明系统瞬间切换成血红。

    林若曦抓住苏文翔手腕冲向安全出口，防化服摩擦发出簌簌声响。身后的自动门正在依次落锁，他们挤进最后一道闸门时，看见监控探头缓缓转向，黑色外壳上贴着隆盛化工的防爆认证标签。

    "走货运电梯！"苏文翔扯开防化服扔向追来的保安，露出西装内衬的金属纤维网——此刻正闪烁着干扰监控信号的蓝光。电梯厢下坠的失重感中，林若曦注意到楼层按钮"B3"的磨损程度异常严重，不锈钢表面还留着数道新鲜的抓痕。

    地下三层的黑暗浓稠如墨。苏文翔打亮的手机屏照出墙上斑驳的"实验动物处置区"字样，林若曦的靴底却踩到了某种粘稠液体。当备用电源启动时，他们看见二十米长的走廊两侧堆满铁笼，每只笼子里都蜷缩着皮毛脱落的水貂，暗红的眼球在强光下渗出黏液。

    "这些是基因编辑实验体。"林若曦用棉签采集水貂嘴角的泡沫，"隆盛生物非法实验的活证据。"她的话音突然停顿，棉签上的荧光反应与后巷发现的医用棉签如出一辙。

    苏文翔突然拽着她扑向右侧。子弹擦着耳畔嵌入水泥墙，溅起的碎石划过林若曦的颧骨。三个戴夜视仪的黑影从通风管跃下，消音手枪的激光瞄准点在黑暗中画出致命红线。

    "这边！"林若曦撞开虚掩的解剖室门，反手将解剖台推至门后。苏文翔掀开地漏盖板跳进下水道的瞬间，她将随身携带的显影剂洒向空中。紫色烟雾弥漫时，追兵夜视仪里的世界变成炫目盲区。

    污水没过膝盖时，林若曦摸到管壁某处凸起的铭牌。苏文翔用手机照亮那串编号："市政工程2019-03，这个标段的中标方是…"他的声音被湍急的水流吞没，前方拐角处突然出现微光，漂浮的医疗废物正随着漩涡打转。

    浮出水面的刹那，腐臭的河风灌入鼻腔。林若曦甩开缠在颈间的输液管，发现他们正处在隆盛化工排污口下游。对岸芦苇丛里，有辆熄火的冷链车正在涨潮中缓缓倾斜，车尾门缝隙渗出暗红色液体。

    苏文翔游向冷链车时，林若曦注意到他西装后襟裂开的破口——金属纤维网边缘正在河水中氧化发黑，形成与张振海指甲缝里相同的蓝灰色纤维。这个发现让她握紧了藏在袖口的采血针，却在触及对方皮肤时犹豫了零点三秒。

    冷链车厢内壁结着层冰霜，二十个标有"生物制剂"的泡沫箱里，只有五个还残留着干冰。林若曦用手术刀划开某个箱体的封条，取出的玻璃安瓿瓶标签上印着"HLA基因增强剂"，生产批号与王强女儿病历上的移植记录完全一致。

    "有人比我们早到半小时。"苏文翔指着车厢地板的鞋印，"42码防静电靴，鞋底纹路与三号车间坠物现场的痕迹吻合。"他忽然俯身捡起半枚金色袖扣，放大镜下可见微雕的DNA双螺旋图案，“这东西我在特别监察科官员身上见过。”

    河对岸突然响起引擎轰鸣。林若曦将安瓿瓶藏进内衣夹层时，两辆越野车的大灯穿透雨幕。苏文翔拽着她跳入河道的瞬间，子弹击碎的车窗玻璃在身后绽开冰花。他们顺流而下时，林若曦的耳畔响起技术科小张的警告：「别相信任何电子设备，他们的追踪程序藏在4G信号塔备用频道里。」

    漂到废弃码头时，林若曦的指尖已经泡得发白。苏文翔拧干西装外套，从内袋掏出防水袋里的平板电脑："特别监察科官员的行程记录显示，他每周三上午都会去市立图书馆。"解锁屏幕的蓝光映出他嘴角的冷笑，“真巧，图书馆地下就是旧防空洞改建的市政档案库。”

    凌晨三点的市立图书馆笼罩在雾霾中。林若曦刷卡进入员工通道时，嗅到空气中残留的硝烟味。档案库的指纹锁被人用氢氟酸腐蚀过，门内散落着烧焦的纸页残片，焦痕边缘呈现放射性裂纹——这是高能微波焚毁文件的特征。

    "找1949到1953年的城建图纸。"苏文翔用紫外灯扫描书架，"隆盛化工前身是民国时期的军需仓库，地下管网可能…"他的话被突然启动的排风扇打断，数以万计的碎纸屑从通风口喷涌而出，像场突如其来的暴雪。

    林若曦接住某张残片，泛黄的图纸上标注着"03号应急通道"，走向终点赫然是妇幼保健院旧址。她用手机拍摄时，闪光灯照出书架背后新鲜的划痕——三道平行凹槽，宽度与冷链车厢发现的防静电靴纹路完全匹配。

    "这里。"苏文翔撬开地面检修口，生锈的梯子通向更深处的黑暗。当他的鞋底触到地下二层地面时，粘腻的触感让两人同时僵住——满地都是凝结的血浆，呈喷射状溅在印有隆盛集团标志的货箱上。

    应急灯突然亮起。三十米开外的转运带正在匀速运行，透明密封袋里封装着人体器官，每个标签都印着"HLA配型成功"的钢印。林若曦凑近观察时，某个肾脏标本突然在密封袋里颤动，表面凸起血管状的生物纤维正在缓慢增殖。

    "活体培养？！"她后退撞上苏文翔的胸膛，听见对方喉结滚动的声音：“这些不是移植器官，是基因编辑的生物容器。”

    警报声从四面八方炸响。持枪者从阴影中现身时，林若曦认出为首者耳廓的残缺豁口。她假装跌倒，将藏了一路的显影剂胶囊砸向地面。紫色烟雾升腾的瞬间，苏文翔扯开西装纽扣，内衬的金属纤维网迸发出刺目电弧，暂时瘫痪了敌人的电子瞄准器。

    他们在迷宫中狂奔，身后是密集的弹着点。当林若曦推开标有"出口"的铁门时，映入眼帘的却是隆盛集团总部大厅的浮雕墙。夜班保安的瞳孔里映出他们的狼狈模样，警报声与二十三小时前三号车间坠物时的分贝数完全一致。

    苏文翔突然揽住林若曦的腰冲向旋转门："抱紧我。"玻璃门转速骤增的刹那，他掏出激光笔射向穹顶的水晶吊灯。百万片棱镜折射出的光雨笼罩大厅，追兵在强光中暂时失明。

    逃到安全屋的第三小时，林若曦在浴室镜前处理伤口。蒸汽朦胧中，她看见苏文翔站在门外，手里晃动着刚从她外套夹层取出的安瓿瓶：“解释一下？HLA增强剂的半衰期刚好是二十三天，正好够完成一次器官移植的免疫适配。”

    她裹着浴巾逼近，手术刀抵住他颈动脉："那你西装内衬的金属纤维网，为什么含有与张振海指甲相同的蓝灰色成分？"刀锋轻颤间，两人呼吸交错成危险的节拍。

    晨光穿透防弹玻璃时，他们各自握住了对方的把柄。林若曦将血液分析报告推过桌面："你体内有军用级抗辐射药物残留。"与此同时，苏文翔的平板电脑上正在播放监控录像——画面里林若曦昨夜故意触发图书馆警报的瞬间，右手小指做出了特警部队特有的战术手语。

    僵持被突然闯入的技术科小张打破。他举着还在冒烟的硬盘："妇幼保健院的幽灵账号真实IP在监狱管理局！王强的单人囚室昨天接入了条神秘光纤…"话音未落，子弹已穿透他的太阳穴，血滴在屏幕上溅成放射状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