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边，是林家三长老林远山雷霆万钧、势要毙命的狂暴一掌，掌风呼啸，气劲四溢，仿佛能将钢铁都捏成粉末！石破天惊。

    另一边，是那个扫地老瘸子缓缓抬起的、干瘦枯槁、布满老茧的右手，那动作慢得像是风中残烛，看不出丝毫烟火气。返璞归真。

    这两种极端不协调的画面，在电光石火之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林焰的瞳孔，已经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他几乎能预见到，下一秒，那只干瘦的手臂就会被狂暴的掌力震成血雾，然后，那只死亡之掌会毫无阻碍地印上自己的胸膛。

    然而，预想中那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并没有传来。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吞噬掉的古怪声响，在高台之上响起。

    两只大小、色泽、气势都截然不同的手掌，就那么平平无奇地，对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灵气四溢的冲击波。

    一切的狂暴与杀意，在两掌相接的那一刹那，仿佛都被那只干瘦的手掌，给硬生生按了回去！

    林远山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只感觉自己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掌，像是拍在了一座无形无质，却又浩瀚无垠的太古神山之上！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劲气，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消失！

    是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古老、更加无法理解的力量，给硬生生顶了回来！

    那股力量，透过那只干瘦的手掌传来，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一种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恐怖威能！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个扫地的老瘸子，这个在他眼皮子底下混吃等死了十几年的废物，他哪里来的这种力量？！

    林远山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万个问号，但现实，已经不容他再有任何思考！

    紧接着，让演武场上数千人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林远山那狂暴前冲的身形，在空中猛地一顿，那股前冲的惯性与反震回来的恐怖力量，在他体内轰然相撞！

    “噗——！”

    林远山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狂喷而出。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被狠狠抽飞的破麻袋，完全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狼狈不堪地翻了好几个跟头，那身象征着尊贵地位的锦袍被劲风撕扯得猎猎作响，最后“砰”的一声，重重地砸落在了高台的另一端。

    蹬！蹬！蹬！蹬！蹬！蹬！蹬！

    他双脚落地，却依旧无法卸去那股恐怖的力道，一连向后退了足足七八步，每一步，都在那坚硬无比的青石板地面上，踩出了一个深达数寸的脚印！

    直到后背重重地撞在了高台的栏杆上他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他猛地抬起头，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满眼的骇然与难以置信，嘴角，一缕刺目的鲜血，正缓缓地溢了出来。

    一掌！

    仅仅只是一掌！

    那个瘸腿的、扫地的、浑身酒气、在所有人眼中连条狗都不如的老瘸子，竟然只用了一掌，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权势滔天、修为高深的林家三长老，给硬生生逼退，甚至……震伤了？！

    全场，鸦雀无声。

    如果说，之前林焰引动天地异象，带给他们的是震惊和恐惧。

    那么现在，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则是彻底击碎了他们的认知，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彻底的宕机状态。

    他们一个个张着嘴，瞪着眼，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呆地看着高台上那两个身影，一个狼狈不堪，一个渊渟岳峙，只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他妈的疯了？

    角落里的石磊，手里的柴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使劲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大馒头。

    那个……那个经常被自己偷偷塞两个馒头，喝醉了就躺在柴房里呼呼大睡的瘸子大爷……他……他……

    主席台上，家主林战和二长老等人，也全都霍然起身，脸上的表情，比见了鬼还要精彩。

    他们死死地盯着那个依旧站在林焰身前的佝偻身影，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忌惮和一种深深的……困惑。

    这个在林家扫了十几年地的老瘸子，到底是谁？！

    此刻，高台之上。

    挡在林焰身前的老瘸子，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那原本因为常年劳作和旧伤而佝偻的背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挺直了。

    虽然他的一条腿依旧是瘸的，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此刻的气势。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扎根于大地，又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潭，沉静而又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渊渟岳峙，顶天立地！

    一股宗师气度，油然而生！

    他那双一直半睁半闭、浑浊不堪的眼睛，此刻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精光，那目光，锐利如剑，深邃如海，仿佛能轻易洞穿人心，看透世间一切虚妄。

    他身上那股落魄的的酒气，也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苍凉、古老的强者气息！

    这股气息，与林焰身上那股混沌原始的气息不同，它更加凝练，更加沉稳，充满了岁月的沉淀和一种睥睨天下的傲然！

    林焰呆呆地看着身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老瘸子没有理会身后的林焰，也没有理会台下那些惊骇的目光。

    他只是用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对面脸色阴晴不定、气息紊乱的林远山，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力量，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武场。

    “林远山，你好大的胆子！”

    “宗族大典，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对自家血亲下此杀手！”

    “谁给你的权力！”

    这几句话，字字如雷，句句诛心！

    直接将林远山之前扣下的那顶“魔功祸胎”的帽子，给原封不动地扔了回去，还给他扣上了一顶“残害血亲”的更大罪名！

    林远山死死地捂着自己气血翻腾的胸口，强行压下喉间的腥甜，他抬起头，一双老眼怨毒地盯着老瘸子，脑子里却在疯狂地运转，搜索着记忆中每一个可能与之匹配的身影。

    如此恐怖的实力，如此霸道的气息，绝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而且，他姓林，他维护林焰，他必然是林家之人！

    林家……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位连他都不知道的恐怖存在？

    忽然，一个尘封在记忆最深处，一个本该早已随着岁月消逝的名字，如同闪电一般，划破了他混乱的思绪！

    那个瘸腿……那股霸道的气息……那种睥睨一切的眼神……

    绝对不可能！

    那个人……那个人不是早就……

    林远山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脸上的怨毒和惊疑，瞬间被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所取代，他指着老瘸子，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利刺耳，失声惊呼：

    “你……你是……林玄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不是早在三十年前冲击天境失败，走火入魔，已经死了吗？！！”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禁咒，又像是一道九天惊雷，在整个演武场上空轰然炸响！

    台下那些年轻的子弟们，还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但是，主席台上！

    家主林战，二长老，以及那几位年纪最大的客卿长老，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无一不是脸色剧变！

    他们的脸上，浮现出了比之前看到林远山被击飞时，还要震惊十倍、百倍的骇然之色！

    显然，林玄霄这个名字，在林家，尤其是在他们这些老一辈人的心中，代表着一段尘封的、禁忌的、却又极具分量的辉煌历史！

    林玄霄没有回答他是不是死了的问题，他只是看着林远山那张惊恐万状的脸，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但，就在这时！

    他那刚刚挺得笔直的身体，忽然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

    他那双迸发着璀璨精光的眸子深处，闪过了一丝痛苦之色。

    显然，刚才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虽然轻而易举地逼退了林远山，但也同样牵动了他体内的沉珂旧伤！

    他身上那股渊渟岳峙的强大气息，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剧烈的波动！

    这一丝变化，极其细微，快得如同幻觉，台下绝大多数人都没能察觉。

    但是，林远山是什么人？

    他是一头活了上百年的老狐狸！

    他立刻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闪而逝的细节！

    他眼中的惊惧和恐惧，瞬间凝固，紧接着，便被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一种更加浓烈、更加疯狂的杀意所取代！

    “哈哈……哈哈哈哈！！”

    林远山忽然神经质般地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残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你果然没死！但你也只是个身负重伤，苟延残喘的废人罢了！”

    他死死地盯着林玄霄，那眼神，就像是发现了猎物致命弱点的毒蛇，充满了贪婪和暴虐。

    “林玄霄啊林玄霄！三十年前，你是何等的惊才绝艳，压得我们这一辈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可那又如何？现在的你，不过是一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你自身都难保，还想学人家英雄救美，护着这个小杂种？”

    他伸出手指，一指林玄霄，又一指他身后的林焰，脸上的表情，狰狞到了极点。

    “今天，真是老天开眼！不仅让我发现了这个小杂种身上的秘密，还把你这个本该死了的亡魂也给炸了出来！”

    “正好！今天，你们两个，谁他妈都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