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稳了！”

    一声清叱，如寒冰碎裂，骤然在林焰耳边炸响！

    苏清雪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看都没看嘴角的血迹，任由那抹殷红顺着光洁的下巴滴落，沾染了雪白的衣襟，像是一朵凄美的血梅。

    她的双手，已经快得化作了一片残影，一个个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复杂、都要玄奥的法诀，在她指尖飞速变换、成型！

    轰——！！

    她体内的灵力，在这一刻，被她毫无保留地，疯狂地压榨了出来，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青色洪流，尽数灌入了脚下的青叶飞舟之中！

    整叶小舟，光芒大盛！

    那碧绿如玉的舟身，此刻亮得仿佛一轮青色的太阳，让人不敢直视！

    在飞舟的尾部，猛地喷出了一道长达数丈的，凝若实质的青色焰火，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嗖——！！！

    飞舟的速度，在这一瞬间，再次暴增！

    它像是一支离弦的箭，不，比箭矢快上百倍！它直接撕裂了前方的空气，化作一道几乎要消失的青色细线，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朝着远方疯狂突进！

    然而，没用。

    那些神念，就像是跗骨之蛆，像是猎犬闻到了血腥味，无论青叶飞舟如何加速，如何变向，它们都死死地，死死地锁定着舟上的林焰，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它们的主人，何等的强大？

    那是真正站在这个世界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对他们而言，区区数千里，乃至数万里的距离，不过是弹指之间。

    只要林焰身上的那丝混沌气息不散，他们就能像黑夜中的灯塔一样，清晰地感知到他的位置。

    飞舟在疯狂逃窜，神念在身后紧追不舍。

    这片广袤的天地，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血腥的猎场。

    林焰，就是那个唯一的，被所有猎人盯上的猎物。

    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飞舟的剧烈加速和那几道神念的持续压迫，而摇摇欲坠。他只能死死地抓住船舷，才能勉强不让自己瘫倒下去。

    “你现在……明白了吗？”

    苏清雪一边竭力驾驭着飞舟，一边开口了。她的声音，因为灵力的剧烈消耗，带着一丝轻微的喘息，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到骨子里的平静。

    她沉声对身旁脸色发白的林焰解释道，那声音，像是一把手术刀，精准而又残忍地，剖开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

    “混沌灵根，万古唯一。对于那些真正的强者而言，你……”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

    “你就是一个活着的、行走的……无上至宝！”

    “他们现在，或许还不知道你体内灵根的真相，但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你体内那股力量的至高与非凡。那种凌驾于天地万道之上的本源气息，对他们来说，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不，是黑夜中的皓月！是无法抗拒的……致命诱惑！”

    活着的……无上至宝？

    林焰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一直以为，灵根，是天赋，是未来的希望。

    可现在，他才明白，这个所谓的“混沌灵根”，根本就不是什么希望。

    它是一个诅咒！

    一个足以引来全世界觊觎，一个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诅咒！

    看着林焰那张因为震惊和恐惧而扭曲的脸，苏清雪的语气，变得更加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她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实，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地扎进林焰的神经里。

    “刚才那道阴冷的神念，来自九幽殿。那是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盘踞在东域最阴暗的角落，修行的，都是些最恶毒、最诡异的邪法。”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夺舍和炼魂。”

    “他们若是抓到你，”苏清雪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可怕的一幕，“定会将你的神魂，从你的身体里，硬生生地抽出来，用幽冥鬼火，日夜灼烧，让你承受无尽的痛苦。然后，他们中最强大的那个，会占据你的肉身，占据你这万古唯一的混沌灵根。”

    “至于你那被抽出的神魂，他们也不会浪费。他们会用秘法，将你炼成一具只知道杀戮和听从命令的……魔尸。让你亲手，去屠戮那些你曾经想要保护的人。”

    夺舍！

    炼魂！

    魔尸！

    林焰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听说过一些关于邪修的传闻，但那些传闻，跟苏清雪口中这恶毒到极致的法术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戏！

    他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大口呼吸，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分了苏清雪的心，让她本就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

    他只能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任由那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苏清雪没有停下，她继续用那冰冷的语调，为他揭示着更加残酷的未来。

    “至于那道锋锐的剑意，来自天剑阁。”

    “那是一帮自命不凡的剑痴，为了追求极致的剑道，可以舍弃一切，包括人性。在他们眼里，世间万物，皆可为剑。”

    “他们若是抓到你，不会杀你，更不会夺舍你。因为那对他们来说，太低级了。”

    “他们……会把你当成一柄绝世神剑的‘剑胚’。”

    “他们会用天外陨铁，铸造一个剑的雏形，然后，将你整个人，活生生地，封印进去。再用他们宗门传承了数万年的地心神火，日夜淬炼。用你的血肉，你的骨骼，你的混沌本源，来一点一点地，喂养那柄剑，淬炼那柄剑。”

    “那个过程，你会一直保持着清醒。你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如何被熔炼，自己的本源，是如何被抽离，你的一切，是如何与那柄冰冷的铁器，融为一体。”

    “直到最后，你彻底消失，而那柄剑，将会成为一柄蕴含着混沌之力的……绝世凶器。”

    “那个过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说，九幽殿的手段，是让人恐惧。

    那么天剑阁的手段，就是让人……绝望！

    一种连死亡都变成奢望的，无边无际的绝望！

    林焰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极致的愤怒和恐惧！

    苏清雪的目光，缓缓地，望向了北方。

    那里，是北冥龙城那道霸道龙威传来的方向。

    这一次，就连她那清冷如万年玄冰的眼神中，都闪过了一丝深深的，难以掩饰的忌惮。

    “至于……北冥龙城。”

    她的声音，都比之前低沉了几分。

    “那个古老的家族，自称血脉中流淌着一丝上古真龙之血，行事霸道无比，视万物为蝼蚁。他们的强大，甚至还在天剑阁之上。”

    “他们若是抓到你……”

    苏清雪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连她自己，都不愿去想象那副场景。

    “最大的可能，是把你当成一个……‘鼎炉’。”

    “他们有一种传承自上古的秘法，可以将你的身体，当成一个熔炉。然后，用你的混沌本源，来洗练和提纯他们自身的龙族血脉，助他们……返祖归真。”

    “到那时，你会被他们像药渣一样，吸干体内所有的生命精元，所有的混沌本源，直到你变成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他终于明白了。

    他所要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为了力量，为了利益，可以抛弃一切，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

    在这些怪物的眼中，他林焰，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可以被随意处置，随意利用的……物品！

    “轰！”

    在这一瞬间，林焰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打碎了。

    是幻想，是侥幸，是十六年来，作为一个“人”的所有认知！

    他不再是那个一心只想为父母正名，只想在家族中抬起头来的林家废物林焰了。

    那些，都太可笑了。

    太天真了。

    他现在，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身份，就是一个被全世界顶级掠食者盯上的……猎物！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紧接着，这股寒意，又被一股从心底最深处，疯狂燃烧起来的，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他不想死！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那刚刚才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鲜血淋漓，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他抬起头，迎着那足以撕裂钢铁的罡风，一双血红的眼睛里，所有的恐惧、迷茫、绝望，都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钢铁般坚硬的……决绝！

    他要变强！

    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