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掌心的刺痛瞬间蔓延至整条手臂，暗绿色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在泥地上腐蚀出缕缕青烟。程菲猛地夺过陶罐，手术刀尖挑起块酒精棉擦拭头骨眼眶：“这不是普通尸毒，倒像是…”

    话音未落，木屋外突然传来山石滚落的轰鸣。大娃扑到窗前，羊皮袄被劲风掀得猎猎作响："白大仙的伥鬼在撞山门！"檐角挂着的刺猬尸体突然齐刷刷转向西南方，干瘪的爪子指向密林深处。

    "带路。"秦颂将刺猬头骨装进牛皮袋系在腰间，枪管顶开木门。夜风裹着腐叶扑面而来，程菲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山崖，照见几道佝偻人影正在推搡巨石——那些东西四肢细长得近乎畸形，后颈凸起的尖刺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

    山羊大叔突然从炕上滚落，枯瘦手指死死攥住秦颂的裤脚："不能去！它们要引你们去老窖沟！"老人布满螺旋伤疤的胸膛剧烈起伏，“当年日本子就是在那挖出白仙祖坟，三十七个活人祭品…”

    苏聪突然按住剧烈抽搐的伤员："他体温在回升！"话音刚落，原本昏迷的战士猛地睁开双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的红点。程菲刚要上前查看，那人突然张口喷出团带着刺鼻腥臭的黏液，正中苏聪胸前。

    "按住他！"秦颂扑上去压住伤员双腿，却发现对方力气大得惊人。程菲的柳叶刀刚贴上战士脖颈，那人突然发出类似刺猬的尖啸，浑身毛孔渗出细密的黑色尖刺。大娃抄起炕边的铁锨拍向伤员后背，金属与尖刺相撞竟迸出火星。

    "都让开！"山羊大叔颤巍巍举起烟袋锅，从炕席下摸出张泛黄的符咒。沾着唾沫的烟袋油滴在符纸上，瞬间燃起幽蓝火焰。老人将燃烧的符纸按在伤员天灵盖，凄厉的惨叫声中，一团粘稠的黑雾从战士七窍涌出，在半空凝成刺猬形状。

    程菲眼疾手快地将手术刀掷向黑雾，刀刃穿过虚影钉在房梁上。那雾状刺猬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怪叫，穿墙而出。檐角悬挂的刺猬尸体突然纷纷炸裂，尖刺暴雨般射向众人。

    秦颂拽过程菲滚到火炕后，木制窗框被尖刺扎得千疮百孔。大娃抡起铁锅挡住苏聪，铁器相击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去地窖！"山羊大叔掀开炕洞木板，“下面有萨满爷爷留下的镇物！”

    地窖阴湿的土墙上，用兽血绘制的萨满图腾已然褪色。秦颂举着手电筒照见角落铁笼，笼内散落着锈迹斑斑的手术器械，还有半截带着齿痕的锁链。程菲的医用镊子夹起片沾着褐色污渍的布料：“这是…关东军军服残片。”

    "当年他们逼我穿刺猬皮进笼子。"山羊大叔摩挲着胸膛伤疤，浑浊老眼映着电筒光，"白仙儿最记仇，它们能闻着日本子血脉的味道。"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木板碎裂声，十几根尖刺穿透地窖顶棚簌簌落下。

    大娃突然指着铁笼尖叫："爹！笼子在动！"生锈的铁条诡异地扭曲变形，笼门上的日文编号"731"渗出暗红色液体。程菲的药箱里，装着刺猬头骨的陶罐开始剧烈震动，牛皮袋在秦颂腰间烫得惊人。

    "退后！"山羊大叔将烟袋锅插进陶罐，罐内顿时腾起腥臭白烟。地窖四壁的萨满图腾突然泛起红光，那些褪色的狼头、熊爪图案仿佛活过来般在土墙游走。秦颂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铁笼，照见个半透明的佝偻身影——那是个穿着关东军军装的男人，正用刺刀挑着只不断挣扎的白刺猬。

    程菲的手术刀穿过虚影钉在墙上，军装男人的幻象突然转向众人，被刺刀贯穿的白刺猬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这声波震得地窖顶棚扑簌簌落土，秦颂腰间陶罐"咔嚓"裂开道细缝。

    "是怨气残影！"山羊大叔往烟袋锅猛磕三下，"大娃，取镇魂钉！"青年哆嗦着从墙洞掏出个油纸包，七枚生锈的棺材钉排列成北斗形状。老人咬破手指将血抹在钉尖，扬手撒向铁笼。

    棺材钉穿过虚影钉入土墙的刹那，军装男人的幻象发出非人惨叫。白刺猬的哀嚎却愈发凄厉，地窖突然剧烈摇晃，顶部裂开道两尺宽的缝隙。月光混着血腥气倾泻而下，照见数十只半人高的刺猬伥鬼正在刨挖地基。

    "从后山走！"大娃掀开地窖暗门，"顺着野葡萄藤往下滑！"秦颂刚要转身，却发现程菲僵立在铁笼前——她的白大褂下摆不知何时缠上了缕灰雾，正顺着裤腿往上爬。

    "闭气！"山羊大叔的烟袋锅狠狠敲在程菲膝窝，灰雾应声散开。众人连滚带爬钻进暗道时，苏聪突然指着后方惊呼："伤员！"那个被附身过的战士正四肢着地爬来，关节反转的姿势活像只巨型刺猬。

    秦颂反手两枪打在对方脚边，子弹溅起的火星却引燃了地窖残存的符纸。冲天火光中，暗道石门轰然闭合，将刺猬化的战士隔绝在另一侧。暗道倾斜向下，众人顺着湿滑的苔藓层跌进山涧，冰凉的溪水瞬间浸透棉衣。

    "不能停…"山羊大叔呛着水指向对岸，"去狐仙洞…"老人话音未落，溪水中突然泛起密密麻麻的气泡。大娃惊恐地拽住秦颂胳膊：“水里有东西！”

    程菲的手电筒光束刺入水面，照见无数惨白的人手正顺着溪流漂来。那些手掌不过孩童大小，每根手指都生着寸长的黑色尖甲。苏聪突然闷哼一声，军靴被水中窜出的骨爪划出道血口。

    "是童尸手！"山羊大叔摸出把黄米撒入溪流，"日本子当年用童男童女血祭，这些怨灵都带着白仙的毒刺！"黄米入水竟发出油炸般的声响，骨爪冒起青烟缩回水下。

    对岸丛林传来狼嚎，秦颂搀着老人涉水狂奔。程菲的白大褂下突然钻出只灰毛刺猬，那东西顺着她后背爬上肩头，黑豆眼直勾勾盯着秦颂腰间的陶罐。"别动！"山羊大叔急喝，“这是白仙的信使！”

    刺猬用尖爪轻触陶罐裂缝，暗绿色液体立即停止渗出。它突然扭头朝程菲耳畔发出串类似咳嗽的声响，女军医脸色骤变：“它说子时三刻前必须找到刺猬坟！”

    狼嚎声逼近，林间亮起密密麻麻的绿眼睛。大娃解下羊皮袄点燃扔向狼群，火光中照见那些野兽额间都生着撮白毛。"是受过香火的狼仙！"山羊大叔将烟袋锅插进泥土，“快折柳枝抽打地面！”

    秦颂挥动柳条抽向狼群，领头的老狼突然人立而起，前爪合十作揖。程菲肩头的灰刺猬发出威胁的嘶嘶声，老狼绿眼睛里闪过一丝畏惧，带着群狼缓缓退入黑暗。

    "柳枝打狼，三日不敢望。"老人瘫坐在树根上喘息，"但白仙的信标已经种下…"他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带着刺鼻腥味的黑血，“我撑不到刺猬坟了…”

    暗林深处飘来磷火般的幽光，大娃突然跪下朝东方磕头："白大仙息怒！我爹当年是为保全村人性命！"他扯开衣襟，胸膛上赫然是与山羊大叔相同的螺旋伤疤，“我们代代都是刺猬奴，不信您看血脉！”

    程菲的柳叶刀划过青年手腕，暗绿色血液滴入陶罐裂缝。山林间呼啸的阴风骤然停滞，陶罐内的刺猬头骨发出"咔嗒"轻响。秦颂突然感觉腰间牛皮袋剧烈震动，那张被粮票包裹的萨满符咒自行飞出，在空中燃成灰烬。

    灰烬飘落处，泥土翻涌出座三尺见方的刺猬形土包。坟头突然裂开道缝隙，月光下可见森森白骨——正是数十只刺猬骸骨组成的诡异图腾。程菲肩头的灰刺猬窜上坟头，将陶罐碎片推进骨堆。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整座山岭开始颤动。苏聪突然指着来路惊呼："木屋！"只见他们方才栖身的木屋正在月光下扭曲变形，檐角挂着的刺猬尸体全部复活，尖刺如箭雨射向追逐而来的伥鬼。

    山羊大叔浑浊的眼中泛起回光返照的清明："秦干部…把刺猬骨埋进祖坟…"老人枯瘦的手抓住陶罐碎片，“白仙要的不是报仇…是给子嗣寻个…”

    话未说完，山崩地裂的巨响吞没了尾音。刺猬坟中冲天而起一道白光，所过之处伥鬼尽数化为飞灰。秦颂在强光中瞥见个巨大的白刺猬虚影，它额间的金纹正与陶罐碎片上的日文编号相互消融。

    当光芒散去，晨曦正刺破林间薄雾。程菲跪坐在坟前，医用镊子夹着片融合了符咒与编号的奇异骨片。大娃对着满地狼藉的刺猬坟磕了三个响头，转身时眼底泛起暗绿色幽光：“秦干部，这山里还埋着黄、灰、青、红四仙的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