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在警戒线外织成银灰色帘幕，鹿珏转动着六阶魔方的手指突然停顿。警戒线内，穿着明黄色雨衣的鉴证人员像游动的萤火虫，在垃圾填埋场的腐臭中穿梭。她将魔方收进卡其色风衣口袋时，金属棱角硌到掌心尚未愈合的刀伤。

    "组长，第三具了。"苏风风举着平板电脑凑过来，马尾辫扫过防毒面具边缘。屏幕上的三维建模图正在旋转，红点标注着三个抛尸点构成的等边三角形，“每次间隔十三天，这次是…”

    "十三点方位。"鹿珏打断道，黑色短靴碾过泥泞中的易拉罐。她的目光穿透雨幕，落在五十米外被蓝色塑料布覆盖的隆起物上。法医萧琦正俯身掀起塑料布一角，乳胶手套在冷光下泛着珍珠白。

    张媛突然抓住鹿珏的手腕。心理分析师深褐色的瞳孔在雨中收缩成针尖："别碰那个。"她指向三米外半埋在淤泥里的毛绒玩具熊，熊掌上沾着暗红锈迹，“它在笑。”

    警戒线外传来摩托车急刹的刺响。陈诺甩掉头盔上的水珠冲进来，黑色皮夹克在雨中泛着油亮的光："西郊收费站监控拍到可疑车辆，白色厢式货车，车牌被泥糊了。"他说话时喉结上的银色十字架项链跟着颤动，“但轮胎印是米其林Lattitude系列，全市只有三家汽修店有售。”

    鹿珏的睫毛抖落一滴雨水。当她蹲下时，风衣下摆浸入血水混合的泥浆。尸体呈跪姿被塞进废弃冰柜，脖颈处的紫红色勒痕像条扭曲的蚯蚓。萧琦用镊子夹起死者右手指甲里的蓝色纤维：“聚酯材质，来自某种工作服。”

    "看这里。"苏风风突然将平板转向众人。红外热成像显示尸体背部有片不规则灼伤，“不是电击伤，像是…”

    "熨斗。"鹿珏和萧琦异口同声。法医手套划过尸体肩胛处的菱形疤痕，鹿珏则用手机电筒照亮死者耳后——褪色的蝴蝶纹身正在渗血。

    张媛突然转身面对西北方向，米色风衣在雨中翻飞："他在看。"她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四百米外，十点钟方向那座废弃水塔，望远镜的反光消失了二十七秒。”

    陈诺已经跨上摩托车。引擎轰鸣撕开雨幕时，鹿珏瞥见他后腰的枪套在皮衣下凸起。她转向正在取证的萧琦：“死亡时间？”

    "三十六小时误差两小时。"法医的口罩上方，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但有个矛盾点。"他抬起尸体左手，指腹的茧子泛着蜡质光泽，“长期操作缝纫机形成的，可指甲缝里藏着丙烯酸树脂碎屑。”

    鹿珏掏出魔方。六色方块在雨声中咔嗒转动，当最后一块归位时，她突然扯下死者颈间的银链——吊坠是枚校徽，边缘刻着"林晓晓2019"。

    "查三年前美院失踪案。"她站起身时，魔方边缘沾着的雨珠滚落进尸体张开的嘴里，“苏风风调取全市裁缝店和画室的交叉数据，张媛联系家属做心理画像，陈诺…”

    刺耳的铃声打断指令。鹿珏看着来电显示的乱码，指节捏得发白。接通瞬间，变声器处理过的电子音裹着电流传来：“鹿组长，十三年前南巷派出所的卷宗，第47页夹着紫藤花瓣。”

    魔方砸进泥水，六色方块迸溅开来。当鹿珏弯腰去捡时，发现萧琦正盯着她后颈——那里有道被碎发遮掩的疤痕，形状像半枚指纹。

    "萧法医？"她直起身，将魔方塞回口袋。

    "你的伤口裂开了。"萧琦递来酒精棉片，隔着半米都能闻到他袖口飘出的雪松香。鹿珏接过时注意到他左手腕内侧有排细密的齿痕，结痂边缘发红。

    警戒线外忽然骚动。陈诺拎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回来，那人工作服胸口印着"鑫达物流"。"水塔里逮到的，说是来捡废铁。"陈诺扯下对方口罩，露出下巴处的带状疱疹，“但他鞋底沾着丙烯颜料。”

    张媛突然凑近男人颤抖的瞳孔："你女儿生病了对吗？"她指尖划过男人领口的卡通贴纸，"儿童医院的住院手环，三天前你请过假。"男人瘫坐在地的瞬间，苏风风已经调出他的银行流水：“上周收到五万转账，汇款方是…”

    暴雨中炸开一声闷响。鹿珏扑倒苏风风的瞬间，男人太阳穴绽开血花。陈诺的怒吼混着枪声回荡时，她看见萧琦的白大褂溅上猩红，而张媛正对着虚空比出口型：狙击手在东南。

    魔方从鹿珏口袋滑出，染血的蓝色方块卡在泥里。当警笛声撕破雨幕，她摸到尸体冰柜内侧的刻痕——用指甲反复刮擦的"十三"，每个笔画都带着毛边，像濒死之人的心电图。

    等到几人到达狙击手方位，对方早就逃跑了。

    “该死！”

    尽管已经用最快速度反应，依旧还是慢了一步。

    “先回去吧！”

    张媛轻声说到，其他人也都附和，几个人迅速回到局里，萧琦立马回到了解剖室。

    解剖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鹿珏转动着新魔方的第三层，六种颜色在冷光下泛着塑料特有的油润感。萧琦将染血的蓝色纤维放进证物袋，乳胶手套与不锈钢镊子相碰发出细微的脆响。

    "鑫达物流的工服是藏青色。"他突然开口，声音透过防护面具显得沉闷，“这种钴蓝色属于市立美术馆的清洁工制服。”

    苏风风从三台电脑屏幕后探出头，发梢沾着泡面碎屑："死者林晓晓三年前在美术馆勤工俭学，负责修补古画衬布。"她敲击键盘调出监控存档，“案发前两周，监控拍到她和穿这种工服的男人在消防通道争执。”

    张媛用红笔在白板上画出时间轴，笔尖在"丙烯酸树脂"字样上重重画圈："凶手把画框粘合剂抹在死者指甲里，是要暗示某种…"她突然转身看向鹿珏，“强迫性仪式。”

    魔方转动的咔嗒声暂停。鹿珏盯着物证台上泛黄的校徽，金属边缘反射的光斑在她锁骨处跳动：“去美术馆。”

    陈诺的摩托车率先冲破晨雾，警笛声惊飞梧桐树上的灰斑鸠。当鹿珏推开美术馆侧门时，陈年松节油的气味裹着灰尘扑面而来。苏风风举着热成像仪扫描墙壁，突然在《春之祭》复制品前停住：“夹层里有东西！”

    画框被拆开的瞬间，几十张泛黄照片雪片般飘落。鹿珏弯腰捡起一张，瞳孔骤然收缩——照片里八岁的小女孩蜷缩在衣柜角落，柜门缝隙透进的光照亮她后颈的疤痕。

    "这是…"张媛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的拍摄日期，“2008年4月13日，你父母遇害的三天后。”

    萧琦用镊子夹起照片背后的便签纸，苍劲的钢笔字洇着墨渍："小鹿的眼睛比上个月更亮了。"他突然剧烈咳嗽，防护面具瞬间蒙上白雾，左手下意识按在腕间齿痕上。

    陈诺突然拽过鹿珏手腕，枪茧摩挲着她突跳的脉搏："外面有柴油引擎声，三点钟方向银色面包车。"他扯开消防栓玻璃门时，鹿珏瞥见他后颈有块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青灰色。

    追出后巷时，面包车正撞翻垃圾桶疾驰而去。陈诺跨上摩托车的瞬间，苏风风将追踪器抛给他："车尾有美术馆入库标签，CT-0427!"引擎轰鸣声中，鹿珏注意到沥青路面上散落的蓝色亮片，在朝阳下像撒了一地碎玻璃。

    回到警局时，张媛正在审讯室凝视单向玻璃。镜面倒映出她脖颈处蔓延的鸡皮疙瘩："那个司机在害怕某种声音。"她将录音笔贴在玻璃上，“听到刹车声时他瞳孔放大了37%。”

    物证科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鹿珏冲进去时，只见萧琦的白大褂溅满试剂，地上散落着CT-0427号藏画的X光片。"有人调换了样本。"他摘掉破损的手套，露出指尖被腐蚀的皮肤，“真正的夹层照片应该用硫代硫酸钠定影过，这些是数码打印的赝品。”

    苏风风突然尖叫着从数据室跑出，平板电脑屏幕闪烁着血红倒计时："所有监控记录在被远程清除！"她疯狂敲击键盘，马尾辫散开成黑色瀑布，“对方在画廊服务器植入了蠕虫病毒！”

    鹿珏的魔方重重砸在控制台上。当六阶魔方崩解成216块彩色碎片时，陈诺满身机油冲进来："面包车停在旧码头仓库，但车厢里只有这个——"他摔在桌上的铁盒滚出枚带血的美术刀，刀柄刻着"林"字花体。

    张媛突然用美工刀划开自己手臂，鲜血滴在物证照片上："看血迹晕染的走向！"她颤抖的指尖沿着血珠拖拽出的细线，“当年衣柜里还有第二个人！”

    解剖室的警报器骤然嘶鸣。萧琦盯着突然开始自燃的尸体样本，灭火器喷出的白雾中，他的声音像冰刃划破硝烟：“死者胃里提取的丙烯酸树脂含有聚乙二醇成分，这种改良粘合剂只用于…”

    "殡仪馆的骨灰盒防潮层。“鹿珏接话的瞬间，魔方碎片扎进掌心。她摊开流血的手掌，三块蓝色塑料正巧拼成残缺的数字"13”。

    暴雨再度倾盆时，专案组闯入西郊殡仪馆。陈诺撬开13号储物柜的瞬间，腐臭气息中跌出个襁褓大小的包裹。苏风风用光谱仪扫描褪色的印花布，突然哽咽道：“是九十年代的福利院统一襁褓…”

    鹿珏解开死结的手指突然僵住。褪色的蓝布中央，褪色的血字写着"2008.4.13"，旁边用金线绣着半枚指纹。萧琦的镊子悬在血字上方：“人血混合了蜂蜡，这是…”

    "拓印。"张媛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有人从你父母尸体上拓下了凶手留下的字迹。"她突然抓住鹿珏的肩膀，“当年衣柜里的相机不止一台！”

    仓库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陈诺追出去时，只看到围墙铁网挂着缕蓝色纤维，在雨中如垂死挣扎的蝴蝶。苏风风突然盯着平板惊呼：“蠕虫病毒在反向追踪！对方在三十公里内…”

    话未说完，所有电子设备同时黑屏。应急灯亮起的瞬间，鹿珏看见萧琦腕间的齿痕渗出黑血，而他正将注射器藏回急救包。

    "萧法医？」她伸手欲拦，却被突然爆炸的配电箱气浪掀翻。陈诺用身体护住苏风风时，张媛突然指着满地滚动的保险丝：“看熔断痕迹！是有人故意…”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她的话。众人冲出门外，只见送检的面包车正熊熊燃烧，焦臭味中传来诡异的噼啪声——那是镶在车架上的数百枚魔方零件在高温中爆裂。

    火场边缘，鹿珏捡起半融化的蓝色塑料块。当她把残片按进掌心伤口时，终于看清上面模糊的刻痕：是半枚指纹，与她后颈的疤痕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