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到这里。"段言用鞋尖挡住一颗逃窜的珍珠，“宋主任，麻烦护送吴太太去做个伤情鉴定。”

    当最后一道自动门闭合，孟清猛地扯开防护服领口。通风管道传来纸张摩擦的异响，她抬头看见段言倒挂在检修口，手里晃着个文件袋：“猜猜我在天花板夹层找到了什么？”

    泛黄的合同扉页上，"游轮码头股权转让协议"几个字被血指印覆盖。乙方签名处龙飞凤舞的字迹属于三年前破产自杀的船王独子，而见证人栏赫然印着吴尚的私章。

    段言的警靴踏在解剖室不锈钢地板上发出闷响，他扬起的文件袋在无影灯下抖落细尘。孟清盯着合同扉页暗褐色的指纹，鼻腔里挥之不去的尸臭突然变得尖锐。

    "三年前船王破产案。"江瑶不知何时站在通风口下方，发梢沾着雪花化开的水珠，"当时结案报告写着债务压力导致的自焚，但…"她抽出夹在合同里的照片，烧焦的游艇残骸中有截未被海水泡烂的缆绳，与孟清镊子上的纤维如出一辙。

    宋阳突然用镊子挑起合同边缘："血指印氧化程度与尸体腐败周期不符。"他举起放大镜，裂纹状氧化斑在镜片下呈现放射状纹路，“至少是两年前沾染的。”

    窗外呼啸的北风卷着雪粒拍打玻璃，段言倒挂在钢架上的姿势像只蓄势待发的黑豹。孟清注意到他后腰别着的强光手电筒——那是他们分手前夜她送的生日礼物，镀铬外壳上还留着道浅淡的划痕。

    "吴尚私人电梯的监控记录…"江瑶忽然翻开笔记本，“从上周三开始就显示检修状态，但物业系统里根本没有报修记录。”

    解剖台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孟清将手术刀插回器械盘，刀尖精准刺入吴尚西装内袋夹层。暗红色粉末簌簌落下，在无影灯下折射出细碎金光。

    "红珊瑚碎屑。"宋阳的棉签在粉末中打了个转，"近海沉船打捞物，去年拍卖会压轴品。"他的镜片映出段言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吴尚竞标的游轮码头项目，正好在珊瑚礁保护区边缘。”

    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技术科的小郑举着平板冲进来："游轮码头竞标公示了！中标的宏远集团董事长张明远…"他声音戛然而止，屏幕上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与吴尚握手，背景里的游艇甲板缆绳泛着熟悉的蓝色。

    段言翻身落地时带起的气流掀动了孟清的白大褂下摆。他指尖点在张明远腕表上："百达翡丽6104G，和吴尚去年慈善拍卖会丢失的那只同款。"照片角落有团模糊的阴影，放大后是半张女人的侧脸——吴太太耳垂上的珍珠与今早崩断的项链完全相同。

    江瑶突然抓起外套："我去调取三年前船王案的公证记录。"她转身时碰翻了证物箱，五颜六色的珊瑚碎片在地面拼出扭曲的船锚图案。

    "等等。"孟清用镊子夹起块暗绿色碎屑，"这不是珊瑚。"她在显微镜下调准焦距，"人工合成的船舶涂料，含有微量放射性物质。"显示屏上浮现出蜂窝状结构，与段言找到的合同血渍氧化纹完美契合。

    段言突然吹了声口哨，警徽链条扫过孟清的手背："我记得船王儿子自杀前，正在研发新型防腐蚀涂料。"他的呼吸喷在孟清耳后，还是那股混着薄荷烟的焦糖味，“专利文件在遗产清单里神秘消失了。”

    解剖室的门被猛力推开，寒风裹挟着雪粒扑进来。小王举着的执法记录仪画面剧烈晃动："张明远死了！尸体挂在宏远大厦顶楼！"镜头扫过飘雪的夜空，蓝色缆绳在探照灯下泛着磷光，绳结样式与吴尚案完全相同。

    孟清抓起工具箱的瞬间，段言已经扯过防弹背心套上。警车顶灯在雪幕中划出红蓝漩涡，宋阳在后座擦拭紫外灯管的手格外平稳，只有镜片反光泄露了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现场封锁带外挤满记者，闪光灯将雪夜照得如同白昼。孟清仰头望着三十七层高的大楼，某扇破碎的窗户像野兽獠牙，寒风卷着碎玻璃砸在警戒线上。她手套沾到隔离墩的瞬间，某种粘腻的触感让汗毛倒竖。

    "血冰。"宋阳的镊子挑起半融化的红色冰晶，"零下十五度急速冷冻的人血。"他示意孟清看地面蜿蜒的拖痕，“和吴尚案相同的运输方式。”

    电梯间残留的茉莉香薰让孟清太阳穴突跳。段言用证物袋装起半截燃烧的香薰蜡烛："张明远有严重花粉过敏史。"蜡油里凝固着几粒蓝色颗粒，与两起案件中的缆绳碎屑颜色一致。

    顶楼安全门铰链处有新鲜擦痕。孟清蹲下身时，段言的手电筒光柱扫过她后颈，那里有块他熟悉的浅褐色胎记。她棉签采集到的铁锈色粉末在试剂瓶里沸腾成靛蓝色——船用钢材专用防锈漆，与吴尚指甲缝里的成分完全一致。

    尸体悬挂在避雷针支架上，张明远昂贵的定制西装结满冰霜。孟清划开尸体左袖时，冷冻过的皮肤像硬纸板般脆裂。皮下青紫色血管纹路间，暗红色纹身逐渐显现：扭曲的船锚图案中央，罗马数字III正在渗血。

    "三年前…"江瑶的声音被狂风撕碎，她举着的平板电脑上是船王儿子烧焦的手腕特写，同样的船锚纹身清晰可见，“这是他们大学航海社的标记，第三届成员共有七人。”

    段言突然拽着孟清扑向水泥柱，子弹擦过她发梢打在钢架上。狙击枪反光在对面天台一闪而逝，宋阳的紫外灯捕捉到弹孔周围荧光的蓝色粉末，与系列案件证物如出一辙。

    "是警告。"江瑶盯着弹道分析图，"凶手在展示他对我们行动了如指掌。"她指尖划过三个弹孔组成的等边三角形，“这是航海信号里的危险标识。”

    解剖刀划开张明远胃部的瞬间，孟清看到了那个东西。被胃酸腐蚀的金牙卡在幽门皱襞间，内侧激光刻印的WS两个字母，在无影灯下泛着死神微笑般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