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鱼腥味漫过河堤，沈之禾赤足踩在潮湿的芦苇丛里。绯色裙裾扫过沾露的菖蒲，惊起几只衔着水藻的翠鸟。

    "死者女，年约二八，肤如凝脂。"她蹲下身，指尖拂过女尸泛着青玉光泽的脖颈，"有意思，这玉化程度比裴府新娘还要通透。"

    天奇俯身细看，星宿图纹的腰牌在晨光中晃悠。死者仰躺在浅滩上，乌发间簪着半朵枯萎的并蒂莲，绣金线的襦裙被水流冲开，露出腰间用朱砂绘制的诡异图腾。

    "昨日是河神祭。"衙役擦着汗指向远处香火缭绕的龙王庙，"下游渔民说看见红轿子沉进漩涡，这姑娘怕不是..."话音未落，沈之禾突然将骨刀刺入女尸胸腔。

    围观百姓惊叫着后退，却见刀尖挑出团蠕动的银丝。那些丝线在日光下泛着珍珠光泽，竟像活物般缠绕上她的皓腕。

    "少卿大人可认得这个？"沈之禾扬手将银丝甩到青石板上，细丝触地瞬间化作血水，"这是南海鲛人织梦的月魄丝，遇水化形，见光成血。"

    天奇用帕子裹住残留的银丝，突然发现女尸耳后鳞片状的纹路："你说河神祭的红轿子，装的是活人还是玉俑？"

    沈之禾正要答话，忽觉脚踝被冰凉之物缠住。低头看去，数十条月魄丝正顺着小腿往上攀爬，河面不知何时泛起诡异的胭脂色。龙悦在识海中冷笑："装神弄鬼。"

    她并指划破掌心，鲜血滴落的刹那，整片河滩的芦苇无风自动。百姓们惊恐地看到女尸突然睁开翡翠色的眸子，朱唇轻启唱起缥缈的曲调。

    "捂住耳朵！"天奇扯下腰间星宿图掷向半空，二十八宿金光大盛。沈之禾趁机咬破指尖在女尸额头画符，鎏金咒文没入皮肤的瞬间，尸身竟化作巴掌大的玉雕鲤鱼。

    河心突然炸开丈许高的水柱，八名红衣童子抬着鎏金轿踏浪而来。轿帘被阴风掀起时，沈之禾瞳孔骤缩——轿中端坐的新娘戴着与她一模一样的莲花额饰。

    "沈姑娘当心！"天奇揽住她旋身避开飞溅的毒水，星宿图在两人周身结成屏障。沈之禾望着轿帘后若隐若现的鎏金瞳，突然轻笑："少卿大人，今夜子时陪我去会会这位河神娘娘如何？"

    暮色染红河面时，沈之禾蹲在乌篷船头煮茶。天奇望着她将月魄丝缠在银针上，忍不住按住茶炉："你明知是陷阱。"

    "陷阱里才有我们要的饵。"她将淬毒的银针别进发髻，船头灯笼映得眼尾朱砂痣艳如泣血，"礼部侍郎家的玉俑新娘，青州河滩的鲛人傀儡，再加上今日这位..."她突然倾身凑近，吐息拂过他滚动的喉结，"少卿大人没发现吗？有人在用至阴命格的女子拼凑归墟阵眼。"

    天奇握剑的手陡然收紧。少女发间迦南香混着血腥气，让他想起那夜在裴府，她剖开玉俑时飞溅的鎏金血珠。船身突然剧烈摇晃，沈之禾顺势跌进他怀里，指尖不着痕迹地抚过他后颈："大人心跳得好快。"

    龙悦在识海笑得花枝乱颤："小郎君的纯阳之气都快烧起来了。"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浓雾，河心骤然升起九盏血灯笼。沈之禾将骨刀浸入混着朱砂的河水，突然转头对天奇笑道："若我今夜现了真身，少卿大人可还认得出？"

    "沈姑娘便是沈姑娘。"天奇剑锋划破掌心，至阳之血渗入星宿图，"天某认人从不用眼睛。"

    河底传来沉闷的鼓声，八抬鎏金轿破水而出。这次轿帘完全掀开，新娘盖头下赫然是沈之禾的面容！天奇剑气横扫的刹那，真正的沈之禾已经跃上轿顶，骨刀劈开轿厢的瞬间，数十条月魄丝缠住她脚踝将她拖入深渊。

    "龙悦！"天奇跟着跃入冰河，星宿图照亮漆黑的水底。沈之禾在漩涡中对他嫣然一笑，周身绽开鎏金莲纹。血红嫁衣寸寸碎裂，露出内里鸦青色阴阳师狩衣，额间莲花印灼灼如焚。

    河妖现出三头蛇身扑来时，天奇终于看清沈之禾手中结的是龙族禁咒。少女踏着妖尸浮出水面，湿透的青丝缠住他剑穗："少卿大人现在逃还来得及。"

    "沈姑娘怕是忘了。"他摘下发间缠绕的月魄丝，那银丝早已化作同心结模样，"天某的赌局，从来不要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