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灯焰灼烧着防空洞顶渗下的血雨，火中蛇母虚影每凝实一分，城市地底传来的震动便加剧一重。晏潮声的断龙钉被蛟爪震得脱手飞出，钉入石缝时溅起的火星照亮了杨九郎半人半蛟的面孔——右脸还留着当年被朱砂弹所伤的疤痕。

    "血祭已成！"杨九郎的蛟尾扫塌承重柱，碎石如雨砸向青铜灯，“子时三刻蛇母归位，整座城的下水道都会变成蛇窟…”

    桑陌的黑绸伞突然逆向旋转，伞骨弹出三十六枚铜钱射向灯座："坎水离火，封！"铜钱在空中排列成八卦阵，却在触及灯焰瞬间熔成铜汁。滚烫的铜液滴在蛟鳞上，烫得杨九郎发出嘶吼。

    晏潮声趁机滚到灯前，断龙钉划破掌心抹上精血。钉尖刺入双头蛇雕像七寸时，整座防空洞突然响起万千婴儿啼哭。灯座底部渗出粘稠黑血，血珠落地竟凝成小蛇游向黑暗。

    "小心灯芯！"桑陌的警告晚了一步。晏潮声的指尖已触到灯芯，那截看似棉线的物体突然暴起，竟是条通体透明的蛇蜕。蛇蜕缠住手腕的刹那，他看见1993年清源环保工程部的画面——五个工人正把昏迷的同事塞进混凝土墙。

    杨九郎的蛟爪破风而至："当年他们用活人桩镇住蛇母怨气，今日我便用全城人命献祭…"话音未落，防空洞顶传来重物坠地声。三具穿着现代工装的尸体砸穿洞顶，脖颈缠绕的红绳与九十年代死者如出一辙。

    桑陌甩出朱砂线缠住晏潮声腰部："灯芯是蛇母的怨念所化，必须用…"话到一半突然噤声。她耳垂的蛇形银饰自动脱落，在半空扭曲成真正的银蛇，一口咬住偷袭的透明蛇蜕。

    两蛇相斗溅起的火星映亮墙根，晏潮声这才发现石缝里嵌着半块残碑。碑文记载着光绪年间镇蛇母的旧事，最关键处却被人凿毁，只留下"以蛟制蛟"四个朱砂字。

    防空洞突然倾斜四十五度，青铜灯顺着斜坡滑向深渊。杨九郎的蛟尾卷住灯座，鳞片与青铜摩擦出刺耳声响。晏潮声借倾斜之势扑向残碑，断龙钉划过碑面青苔，露出底下暗藏的镇邪符——竟是用女人头发绣在石碑上的。

    "头发镇魂术！"桑陌割断一绺青丝抛向符咒，"这是苗疆草鬼婆的手段，当年有人用孕妇胎发…"她突然僵住，黑绸伞面浮现出血手印。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二十八宿方位接连崩开线头。

    杨九郎的狂笑震落簌簌尘土："当年那五个草鬼婆的胎发，早就被我炼进蛇母灯了！"蛟爪撕开防空洞侧壁，露出后面盘根错节的下水道系统。无数毒蛇正从管口涌出，蛇群经过的墙面迅速腐化出蜂窝状孔洞。

    晏潮声的断龙钉突然发出龙吟，钉身裂纹渗出黑血。他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断龙钉若遇真龙之气会碎裂示警，如今这征兆却应验在阴蛟身上。

    "东南巽位！"桑陌突然拽着他撞向腐化的墙壁。两人跌进污水横流的主管道时，黑绸伞面最后一丝绸布也被蛟爪撕碎。桑陌反手将伞骨插进管壁裂缝，阴沉木遇水暴涨，暂时挡住追兵。

    晏潮声的指尖触到管壁粘液，借着手机微光看清那是混合着蛇蜕的沥青。"1993年的市政改造图纸，"他在哗哗水声中大喊，“你说杨九郎复制活祭，但新开发区的地下管网…”

    "是蛇形走向！"桑陌掏出浸湿的图纸，"你看这些检修井的位置，连起来就是盘蛇阵！"她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游动着发丝细的小蛇。

    污水突然倒灌，漂浮的蛇尸中升起九个青铜灯座。晏潮声的断龙钉刺穿最近那盏灯，灯芯爆出的却不是火焰，而是具蜷缩的婴尸。婴尸双目睁开，瞳孔是熟悉的蛇类竖瞳。

    "九灯连星！"桑陌的五铢钱击碎三盏虚灯，"杨九郎在城里布了九处生魂灯，这是第三盏…"话音未落，头顶路面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两人顺着检修井爬出时，正看见十字路口发生连环追尾——所有司机都保持着双手掐脖的姿势，仿佛被无形的蛇缠住咽喉。

    晏潮声的断龙钉突然指向西北方："在污水处理厂！"他拽着桑陌翻过隔离栏，看见厂区冷却塔冒着诡异的青烟。塔身攀附的爬山虎全部枯死，叶片上留着蛇类爬行的S形痕迹。

    厂区铁门挂着2023年安全生产标兵单位的铜牌，门卫室窗台却摆着个青花瓷香炉。桑陌的银针挑起香灰，灰烬里混着细碎的蛇牙：“这是湘西赶尸人用的引魂香，杨九郎在给蛇母引路…”

    冷却塔突然传出重物坠地声。两人冲进控制室时，监控屏幕正播放着恐怖画面——六个值班工人吊在钢架上，每人脚踝都系着红绳。更诡异的是他们的影子，细长的蛇影正顺着钢架爬向总控台。

    "子母吊魂索！"桑陌割破手腕用血画符，"红绳另一头肯定连着…"符咒未成，监控屏幕突然全部炸裂。玻璃碎片中飞出成群蝙蝠，每只蝙蝠都叼着截脐带。

    晏潮声挥动断龙钉斩落蝙蝠，钉尖沾到的血竟腐蚀出白烟。总控台按键自动跳动，污水处理系统被切换成逆流模式。厂区传来可怕的轰鸣声，所有沉淀池闸门同时开启。

    两人趴在观察窗边，看见墨绿色污水裹着蛇群冲进城区管网。桑陌突然指着某条蛇："七寸有金环！这是老宅古墓里…"话到一半突然被晏潮声扑倒。杨九郎的蛟尾扫过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钢制楼梯像面条般扭曲。

    "游戏该结束了。"杨九郎的左眼完全变成蛇瞳，"就让蛇母的孩子们给二位送葬…"蛟爪拍向总控台，整个污水处理厂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沉淀池底缓缓升起青铜棺，棺盖缝隙淌出的黑水腐蚀着水泥地面。

    晏潮声的断龙钉突然发出共鸣，他福至心灵地想起残碑上的"以蛟制蛟"。钉尖划过蛟爪鳞片时，竟吸出一缕黑气。杨九郎吃痛后退，被桑陌的五铢钱击中眉心。

    "原来如此！"桑陌扯开晏潮声的衣领，露出他锁骨下方的青色胎记，"你才是真正的镇蛟人！"她咬破指尖在胎记上画符，断龙钉瞬间爆发耀目金光。

    杨九郎的蛟瞳第一次露出恐惧："不可能！镇蛟人血脉明明在六十年前就…"话未说完，青铜棺突然炸裂。棺中涌出的不是尸骸，而是条三十多米长的双头蛇骨。蛇骨遇风生肉，转眼化作两条纠缠的巨蟒。

    晏潮声的断龙钉脱手飞出，自动钉入双头蛇七寸。金光顺着蛇身蔓延，所到之处鳞片剥落。杨九郎发出不甘的嘶吼，半蛟之躯被金光灼烧出焦黑痕迹。他最后看了眼城市天际线，纵身跃入沸腾的沉淀池。

    桑陌扶着控制台喘息："双头蛇是蛇母怨气所化，你的血…"话未说完突然栽倒。她的后颈浮现蛇鳞纹路，耳洞渗出黑血——那是被蛇母怨气反噬的征兆。

    城市彼端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晏潮声爬上冷却塔顶，看见所有路灯同时爆出青火，火中浮现出模糊的蛇影。九盏生魂灯在夜空连成衔尾蛇形状，而蛇首正对着一片在建的开发区。

    "杨九郎还没死。"他攥紧出现裂纹的断龙钉，“那才是真正的养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