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活人席
发布:2025-11-13 09:27 字数:2522 作者:南海世家
晨雾在玉米叶上凝成水珠,滚过舒瑶后颈时激得她浑身一颤。摔烂的青铜匣躺在泥地里,匣盖内侧的莲花纹竟与舒玉衡腕间印记严丝合缝。珩云掰玉米的动作突然定格——三丈开外的田埂上,歪着块爬满藤蔓的界碑。
"杜氏老宅,生人勿近?"秦汉抹掉碑文青苔,“这地方该不会是…”
话没说完,整片玉米地突然无风自动。舒瑶的青铜刀嗡嗡震颤,刀柄缠着的红绸倏地绷直指向界碑后方。珩云叼着生玉米跃上田垄,晨光刺破薄雾的刹那,众人齐齐倒抽冷气——界碑后竟矗立着座五进三开的青砖老宅,飞檐斗拱间蛛网密布,门楣上"百年好合"的褪色匾额斜挂着半幅残破喜帐。
"昨晚上山时可没见这宅子。"舒玉衡指尖拂过门环上的铜绿,忽然被烫得缩回手。门环中央的饕餮纹竟渗出暗红液体,顺着石阶淌成蜿蜒血线。
珩云突然掏出个塑料袋,把门环上滴落的液体接住:"上等朱砂混着公鸡血,镇宅的宝贝啊!"他蘸了点抹在玉米上,青皮玉米瞬间变得血红,“乖乖,这是请了鲁班门人做的活机关。”
舒瑶抬脚踹开吱呀作响的雕花门。门轴转动的刹那,天井里十八盏白灯笼齐刷刷亮起,照得满地纸钱泛着惨青的光。正厅门楣垂下七尺红绸,绸布上用金线绣着诡异婚仪:新娘盖头下露出蛇信,新郎手持的却不是秤杆,而是柄刻满眼睛的青铜尺。
"《滇南婚俗考》里提过这种阴婚。"秦汉凑近观察绸布针脚,“活人与…”
话没说完,整幅红绸突然裹住他脖颈。舒瑶的青铜刀凌空劈下,绸布断口处喷出腥臭黑血,溅在汉白玉地砖上滋滋作响。珩云趁机摸走供桌上的龙凤烛台,烛泪滴在他手背烫出个金钱疤。
"赔钱货!"他甩着手跳脚,“这蜡油里掺了坟头土!”
正厅屏风后传来细碎脚步声。舒玉衡突然捂住心口跌坐在地,腕间莲花纹渗出青铜色液体,在地面汇成个箭头指向西厢房。舒瑶踢开滚到脚边的纸扎童男,发现它眼眶里塞着的不是黑豆,而是两粒发霉的相思子。
"别碰里屋的梳妆镜!"珩云嚼着血玉米含糊警告,“没见天井摆着七口倒扣的腌菜缸?这是布了七星锁魂阵…”
西厢房雕花门突然洞开。阴风卷着脂粉香扑面而来,舒瑶的青铜刀映出屋内景象——全套酸枝木家具蒙着白布,梳妆台上竟摆着与她怀中青铜匣一模一样的器物。镜面蒙尘的西洋梳妆镜里,隐约映出个戴翡翠扳指的人影。
"赵秃子!"珩云抄起烛台砸向镜面。玻璃碎裂声里,镜框缝隙突然弹出把翡翠梳子,擦着他耳畔钉入门板。舒瑶揭开梳妆台白布,发现台面刻着生辰八字,正是族谱上她曾祖母的名讳。
秦汉突然拽开抽屉:"你们看这个!“褪色的鸳鸯戏水枕套里裹着本硬壳账册,封面烫金小楷写着"阴债簿”。翻开泛黄纸页,最新记载的竟是舒瑶与舒玉衡的生辰,欠债金额写着"双生魂"三字。
"买卖阴婚配的账本。"珩云蘸着唾沫翻页,“嚯,这姓杜的中介够黑啊,光绪年间配个冥婚要收二十斤朱砂…”
整座宅院突然剧烈摇晃。天井里的白灯笼接连爆裂,青砖地面裂开道三指宽的缝隙。舒瑶的青铜刀插进裂缝,刀刃竟被什么东西死死咬住。舒玉衡腕间液体突然沸腾,化作青烟钻进地缝。
"是蛇母涎!"秦汉抓着门框喊,“快退到…”
地缝中猛然蹿出条碗口粗的青铜锁链,链环碰撞声似百鬼哀嚎。珩云被锁链缠住脚踝倒吊半空,怀里的零食天女散花般洒落。一包辣条恰巧掉进裂缝,地底顿时传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请客就早说嘛!"珩云趁机甩出裤兜里的翡翠碎片。锁链触到碎片的刹那,整条链子如活蛇般扭动退缩。舒瑶趁机斩断缠住他的锁链,两人摔进堆满纸扎元宝的角落。
东厢房传来婴儿啼哭。舒玉衡突然眼神涣散,梦游般走向声源。秦汉想拉住她却被反手推开,后腰撞上口黑漆棺材,棺盖应声滑开半尺——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套凤冠霞帔,每件嫁衣心口都绣着蛇目。
"是蛇嫁衣!"舒瑶用刀尖挑起件嫁衣,“你们看内衬。”
猩红里子上用金线绣满符咒,领口处别着枚翡翠胸针。珩云凑近嗅了嗅:“嚯,这是用尸油泡过的线,绣娘至少折了十年阳寿…”
啼哭声骤然变成尖笑。舒玉衡抱着个襁褓走出东厢房,怀中的婴儿襁褓渗出黑血,露出半截青铜铸造的婴孩头颅。她腕间莲花纹已蔓延至脖颈,开口竟是苍老男声:“杜某恭迎蛇母新娘。”
"夺舍?!"珩云甩出把糯米砸向襁褓。青铜婴儿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赵天霸狞笑的脸。舒瑶的刀锋抵住舒玉衡咽喉:“滚出我妹妹身体!”
"姐姐要杀我吗?"舒玉衡歪头轻笑,指尖抚过青铜婴儿的天灵盖,“别忘了,我们的命早在族谱里系成死结…”
整座宅院梁柱咯吱作响。十八根房梁同时垂下白绫,每道白绫都系着个翡翠扳指。秦汉突然撕开阴债簿封皮,内页夹着的婚书飘落在地——新郎姓名处赫然是赵天霸的生辰八字。
"老不死的要借阴婚续命!"珩云踹翻供桌,抓起把发霉的桂圆砸向白绫,“请你吃子孙饽饽!”
白绫触到桂圆瞬间燃起绿火,火苗中浮现出数十个新娘虚影。舒瑶的青铜匣突然弹开,半本族谱自动飞向燃烧的婚书。火焰舔舐纸页的刹那,所有翡翠扳指齐齐爆裂,赵天霸的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舒玉衡突然软倒在地,青铜婴儿滚进地缝消失不见。宅院开始分崩离析,瓦当椽柱化作纸灰纷飞。珩云拽着众人扑向天井腌菜缸,缸底竟藏着条青石密道。
"赌五包辣条,这密道通着赵秃子的殡仪馆!"他掀开缸盖率先钻入。舒瑶最后回望坍塌的宅院,恍惚看见父亲的身影立在残垣中,手中青铜刀正指向北方。
密道石壁上沁着水珠,越往深处越是腥臭扑鼻。秦汉的手电筒照出满地蚌壳,每个壳内都刻着人脸。舒玉衡虚弱地扶着墙:“这些是替身蚌,南洋降头术…”
前方突然传来潺潺水声。珩云摸出个橡皮艇充气阀:“我就说赵秃子抠门,地下河连条船都不备…”
橡皮艇漂进溶洞的刹那,十八尊蛇首人身的石像从暗处浮现。每尊石像掌心都托着盏鲛人灯,幽蓝火光照亮洞顶壁画——数百个新娘在青铜祭坛前起舞,祭坛中央摆着与舒瑶手中相同的青铜匣。
"这不是祭坛。"秦汉的声音发颤,“是宴席主位!”
暗河突然掀起浪头。橡皮艇撞上突出河面的石台,台面刻着"活人席"三个篆字。珩云捞起漂过的酒壶闻了闻:“六十年的女儿红,赵秃子倒是舍得下本…”
舒瑶突然按住他倒酒的手。酒液在杯中映出诡异画面:赵天霸正躺在殡仪馆的冰棺里,七个穿寿衣的老者围着他跳诡异的舞蹈。冰棺盖上摆着七个翡翠扳指,拼成蛇母瞳孔的图案。
"是七星借寿阵!"舒玉衡指尖发冷,“这些老者都是…”
溶洞深处传来熟悉的银铃声。橡皮艇撞上河心小岛时,众人看见赵天霸的轮椅卡在钟乳石间,扶手上还搭着件绣满眼睛的绛紫色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