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撞上暗河礁石的瞬间，舒瑶的后脑勺磕在棺壁饕餮纹上。她摸到满手湿滑青苔，睁眼看见珩云正撅着屁股掏棺底排水孔，火锅当啷一声扣在秦汉头顶。

    "这棺材比重庆的士还能漂移！"珩云甩着浸透的罗盘，从裤兜掏出包辣条，“要不要补充点热量？正宗湘西僵尸口味…”

    舒瑶推开辣条，油纸伞尖挑起棺底淤泥。腐殖质里混着几粒翡翠米，正是赵天霸办公室供桌上的贡品。秦汉抹了把脸上的火锅汤底，忽然盯着棺盖内侧：“东汉滇王墓的风格，但榫卯结构用了唐代…”

    棺体突然倾斜四十五度。舒瑶撞进珩云怀里，两人滚到角落压碎了什么。她摸到块冰凉硬物，防水手电筒照亮时，发现是半截刻着"杜"字的翡翠烟杆。

    "赵秃子的珍藏！"珩云抢过烟杆对着光瞧，“去年他在拍卖会…”

    暗河突然传来铁链绞动声。青铜棺顺着湍流撞进溶洞，钟乳石间垂落的藤蔓扫过众人头顶。舒瑶的油纸伞自动撑开，伞骨铜钱在幽暗中泛起青光，照亮石壁上大片赭红色涂鸦。

    "是佤族猎头祭的画。"秦汉扶着棺壁凑近看，“画里祭司捧着青铜匣…等等！这个图腾…”

    壁画中的青铜匣突然渗出鲜血。舒瑶怀里的族谱残页无风自动，第九页边缘的翡翠碎末簌簌掉落，在棺底拼出个箭头形状。珩云吐出辣条里的花椒：“指向三点钟方向，那边有…”

    青铜棺猛地撞上石台。众人滚出棺材时，舒瑶看见溶洞尽头立着座吊脚楼，檐角镇魂铃的裂痕与她家祖宅的一模一样。舒玉衡突然抽搐起来，月棠梳在她心口发出蜂鸣。

    "先救人！"舒瑶要去拔梳子，却被秦汉拦住。

    "梳齿卡在肋骨间，强行拔出会…"他话没说完，吊脚楼门吱呀一声开了。

    穿靛蓝土布褂的老妪拄着蛇头杖出来，耳垂挂的银环足有碗口大。她弯腰捡起棺里滚出的翡翠米，用生硬的汉话念叨：“杜家的米，吃到肚子里会长芽。”

    珩云突然捂住腹部：“我说怎么辣条味道不对…”

    老妪的蛇头杖敲了敲地。暗河涌出成群银鱼，鱼群撞在石壁上拼出滇南地图。舒瑶发现某个闪烁的红点正在向溶洞移动，正是赵天霸的翡翠拐杖能量。

    "阿婆，我们找杜月棠。"她亮出翡翠烟杆。

    老妪浑浊的眼球突然翻白，土布褂下钻出条碧绿小蛇。小蛇顺着烟杆游到舒瑶手腕，朝着吊脚楼后院嘶嘶吐信。珩云趁机摸走老妪腰间酒葫芦，灌了口呛出眼泪：“六十度的蛇胆酒！”

    后院井口飘来糯米香。舒瑶跟着小蛇来到石磨前，发现磨盘刻着舒家族徽。秦汉用树枝拨开井边苔藓，露出圈发黑的咒文：“是彝族的锁魂咒，井下恐怕…”

    井绳突然自动绞动。木桶升上来时，里面沉着个青花瓷坛，坛口封皮写着"杜月棠生辰"。舒瑶揭开坛盖，里面全是未寄出的信札，最上面那封火漆印是舒家祖传的翡翠扳指形状。

    "民国三十七年…"她展开信纸愣住。父亲的字迹写着：“月棠吾妻，若瑶儿见到此信，说明赵氏已破禁制…”

    珩云凑过来看热闹：“贵圈真乱，你爸和杜…”

    井水突然沸腾。赵天霸的狞笑从井底传来："舒家的女婿偷了杜家的魂，这笔账该清了！"翡翠拐杖破水而出，杖头蛇眼射出绿光击碎瓷坛。

    信札纷飞如雪。舒瑶伸手抓向某张泛黄的信纸，却被蛇头杖勾住衣领拽向井口。珩云甩出墨斗线缠住她的腰，线绳崩断的瞬间，青铜棺突然从暗河冲来撞偏拐杖。

    "接着！"秦汉抛来个油纸包。舒瑶凌空接住，发现是父亲最爱的桂花糕，包装纸印着古董店地址。

    老妪的蛇头杖重重顿地。吊脚楼二层窗户接连炸开，飞出上百只银铃，铃舌竟是缩小版的月棠梳。舒玉衡突然睁眼，腕间残片与银铃共振，在井口形成个青铜漩涡。

    "跳！"她嘶喊着扑进漩涡。

    众人紧随其后。失重感袭来时，舒瑶看见漩涡深处有座翡翠牌坊，坊柱蟠龙纹与族谱封皮完全相同。牌坊后的青石板路洒满纸钱，每张都印着舒赵两姓的婚书。

    "冥婚路。"珩云捡起张纸钱当扇子，“赵秃子想当鬼新郎？”

    牌坊突然渗出鲜血。舒瑶的胎记灼痛难忍，油纸伞自动飞向牌坊顶端，伞骨铜钱组成个"破"字。秦汉扶正碎裂的眼镜：“这是…”

    地面开始塌陷。众人坠入祠堂时，舒瑶看见供桌上摆着两尊牌位——左边是杜月棠，右边赫然刻着父亲的名字。赵天霸从梁上跃下，翡翠拐杖指向供桌后的壁画：“好好看看舒家的丑事！”

    壁画中的杜月棠正在分娩，接生婆手里的青铜盆盛满血水。舒瑶突然头痛欲裂，零碎记忆涌入脑海：五岁那年撞见父亲在密室烧信，灰烬里混着片靛蓝土布…

    "那孩子本该姓杜。"赵天霸的拐杖敲了敲供桌，“你爹偷梁换柱…”

    珩云突然甩出铜火锅。滚烫的汤底泼在壁画上，杜月棠的脸突然开始融化。舒玉衡趁机扑向供桌，将月棠梳插入牌位裂缝：“阿姐，看后面！”

    供桌后的暗格弹开，露出本靛蓝封皮的账册。舒瑶抓起账册，发现是杜家的巫术交易记录，最后一页贴着父亲的照片，批注是：“己卯年购舒氏长子魂魄，抵债纹银三百两。”

    "买卖人口的烂账！"珩云踹翻供桌，“赵秃子你…”

    翡翠拐杖突然炸开。赵天霸从杖芯抽出柄青铜剑，剑身铭文与锁龙井底的石碑相同。舒瑶挥刀格挡时，父亲的牌位突然裂开，掉出把生锈的钥匙。

    "水牢钥匙！"秦汉捡起钥匙，“你爸可能…”

    祠堂地面突然塌陷。众人坠入水牢时，舒瑶看见铁笼里关着个白发老人，老人腕间的银镯刻着杜氏图腾。赵天霸的青铜剑架在老人颈间：“让你女儿看看，真正的杜月棠是谁！”

    老人抬头瞬间，舒瑶如遭雷击——那张脸与吊脚楼里的旗袍女人一模一样。珩云突然抛来酒葫芦：“接着！六十度的…”

    舒瑶将烈酒泼向赵天霸。火焰腾起的刹那，水牢铁链突然绞动，将青铜剑拽入深潭。杜月棠挣脱镣铐，枯手抓住舒瑶的胎记：“孩子，第九页…”

    族谱残页自动飞出。第九页的翡翠碎末在空中重组，竟显现出隐藏的婚书——舒家与杜家的血契，早在民国就被父亲用调包计破除。赵天霸发出怒吼，翡翠能量反噬将他冻成冰雕。

    水牢开始崩塌。珩云拽着众人游向气孔，青铜钥匙正好插进闸门锁孔。浮出水面时，舒瑶看见朝阳照在古镇青瓦上，父亲正站在古董店门口擦拭翡翠扳指。

    "幻觉…"她握紧账册。

    珩云拧着衣服上的水：“要不要先吃…”

    话没说完，古董店木门吱呀敞开。柜台上摆着还冒热气的砂锅粥，正是舒瑶童年最爱的味道。秦汉盯着门框上的抓痕：“这痕迹…和锁龙井底的…”

    舒玉衡突然夺过账册。她撕下某页吞入腹中，皮肤下的青铜纹路尽数消退：“阿姐，该醒了。”

    记忆如潮水涌来。五岁那夜的密室，父亲烧的根本不是信，而是杜家的换魂契约。真正的杜月棠早就死在水牢，旗袍女人不过是赵家用巫术捏造的傀儡。

    "回家吧。"舒瑶收起油纸伞。

    珩云已经坐在柜台前喝粥，顺手往砂锅里丢了两颗鱼丸：“赵秃子的翡翠够盘下整条街…”

    晨光中，账册的翡翠碎末悄然飘向祖祠方向。舒瑶不知道，真正的第九页正静静躺在族谱夹层，等待二十年后的某个午夜再次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