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你一次又一次地下墓，寻找这些线索，一来，是为了完成我爹的遗愿，找到彻底克制这块陨石的方法。二来……”他眼中杀意毕露，“就是为了找到龙啸天，亲手清理门户，为我沈家上下几十口人报仇！”

    整个故事像一块巨石，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我终于明白，三叔这些年背负的，是怎样沉重的血海深仇。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将我打入了万丈深渊。

    他转过头，用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混杂着痛苦、怜悯和愧疚的眼神看着我。

    “至于你的身世……小川……”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我骗了你。你并不是什么‘守护者’的后裔。你……”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是龙啸天的亲生儿子。”

    “轰——！”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有一道晴天霹雳，从头顶狠狠地劈了下来，将我的整个世界都劈得粉碎。

    我听不见马天工和阿雅震惊的惊呼，也看不见他们错愕的表情。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三叔那张痛苦的脸，和他那句不断回响的话。

    龙啸天的……亲生儿子？

    那个杀了我全家……不，杀了三叔全家的仇人，那个心狠手辣的“龙先生”，是我的亲生父亲？

    这怎么可能？！

    “当年，龙啸天屠戮沈家的时候，你才刚刚出生，还在襁褓之中。”三叔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忽不定，“是我拼死冲进火海，从他身边，把你救了出来。”

    “我这么做，一是为了不让你成为他那些疯狂实验的牺牲品。二也是为了……”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的决绝，“为了留一个将来能让他投鼠忌器的筹码。”

    “不……不可能……”我的嘴唇在颤抖，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三叔，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这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的世界在天旋地转。我最敬爱的三叔，是杀父仇人的师弟。我一直追查的灭门仇敌，却和我有最亲密的血缘关系。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更可笑的事情吗？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命运玩弄的提线木偶，连身上的血脉都充满了背叛和谎言。

    “老沈！你他娘的疯了？！”马天工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把揪住三叔的衣领，眼睛瞪得血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种事能拿来开玩笑吗？你看小川都成什么样了！”

    “我没有开玩笑。”三叔没有反抗，任由马天工抓着他，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那眼神里的痛苦比我只多不少，“胖子，你放开。这件事，我欠小川一个真相。”

    “真相？这就是你给的真相？！”我终于控制不住地冲他吼了出来，眼泪混杂着愤怒和绝望，不受控制地涌出，“你告诉我，我背负了十几年的血海深仇，结果仇人是我亲爹？那我算什么？我这些年活得像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感觉自己的信念，我赖以生存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该相信谁，更不知道脚下的路该往哪里走。

    “小川……”马天工和阿雅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不知所措。

    我痛苦地蹲了下去，双手插进头发里，只想把脑子里那些疯狂搅动的念头全都撕碎。

    就在这时，一双柔软而温暖的手，轻轻地覆在了我冰冷的手背上。

    我抬起头，看到了阿雅那双清澈的眼睛。她没有说话，只是蹲在我面前，静静地看着我。她的手很暖，那股暖意顺着我的皮肤，一点点地渗透进我冰冷的血液里。

    “沈川。”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你是谁，不取决于你的父亲是谁，而是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

    她握紧了我的手，一字一句地对我说：“我不管那个龙啸天是什么人，我只知道我认识的沈川。他会在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坚持下去，会在同伴遇到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你的善良，你的勇敢，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你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沈川。血脉给不了你这些，也夺不走这些。”

    一只粗糙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回过头，是三叔。他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得厉害。

    “孩子，阿雅说得对。”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温柔的语气说，“是我自私，瞒了你这么多年。你要恨我，要怨我，三叔都认。但有一点你给我记住了，无论你怎么选，无论你将来做什么，你都是我沈观山看着长大的亲侄子。这一点，到我死，都不会变。”

    他们的话，像两股暖流，注入我几近冰封的心脏。我混乱的思绪，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终于找到了一丝光亮。

    就在这时，一阵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鼓掌声，突兀地从塔顶传来。

    “啪……啪……啪……”

    那声音在空旷的塔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我们猛然抬头，只见在巨塔上层的一圈环形平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道身影。为首的那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正是“九龙会”的二号人物，陈平。他身后站着一队全副武装的精英手下，正用黑洞洞的枪口，居高临下地对着我们。

    他显然已经在这里看了一会儿了。

    他拍着手，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冷笑：“沈观山，真是好一出叔侄情深、催人泪下的感人戏码啊。怎么样，演完了吗？需不需要我再给你们一些时间，来个抱头痛哭？”

    然后，他的目光越过三叔和马天工，径直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和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蛊惑。

    “沈川。”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别听他的。龙先生他……很想你。他为你准备了一份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大礼——永恒的生命，以及掌控这种伟大力量的权力。”

    他张开双臂，像一个展示神迹的布道者，用一种充满诱惑的语气继续说道：“跟我走吧，回到你真正的父亲身边去。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