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风停了，雨住了，那能把人颠散架的巨浪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船舱里死一般地寂静。

    “怎么……怎么回事？”马天工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我们……是已经死了吗？”

    我第一个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冲出船舱。

    眼前的景象，让我毕生难忘。

    我们正处在一片异常平静的海域之上，水面平滑如镜。而在我们四周，是一圈由狂风、暴雨和雷电组成的、高耸入云的巨大风暴墙，将我们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这里，是风暴眼。

    而在这片平静海域的正中央，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超级漩涡，正在缓缓地、无声地旋转着。它的中心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仿佛是整片大海睁开的一只巨眼，又像是一张通往地狱的巨口，要将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吞噬殆尽。无数的海水、船只的残骸、甚至巨大的海洋生物，都被它无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盘旋着坠入那片永恒的黑暗。

    船长瘫倒在甲板上，面如死灰，嘴里喃喃自语：“海……海上有个窟窿……海上有个窟窿……”

    三叔走到我的身边，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陨铁罗盘，上面的指针，此刻正稳稳地指向那个巨大的漩涡中心，不再有丝毫的颤动。

    “这里，”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就是‘归墟’。”

    “操！这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儿？海漏了？”马天工趴在船舷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那如同天神之怒的巨大漩涡，声音都变了调，“这别说我们这艘破船，你就是把航空母舰开过来，也得被它拧成麻花！”

    瘫在地上的船长已经彻底崩溃了，他指着那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语无伦次地嚎叫着：“归墟……是真的……这就是海眼……是龙王爷的嘴……我们都要死了！都要被吃掉了！”

    “三叔……”我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像要冒烟，“这……这要怎么进去？这根本就不是路，是绝路。”

    “看起来是死路，但观山太保的秘录里，记载了唯一的‘生门’。”三叔的表情异常凝重，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用油布包着的老旧手札，指着上面的一幅星图，“根据记载，每隔一个甲子，也就是六十年，当日月星辰运行到这个特定的位置时，整个南海的潮汐力会发生一次极其微妙的改变。”

    “改变？什么意思？”马天工不解地问。

    “意思就是，这股足以撕碎一切的旋转之力，会因为潮汐的改变，而出现一次短暂的停滞。”三叔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个时间非常短，只有一炷香的功夫。这就是我们进入归墟的唯一机会。”

    “一炷香？！”我倒吸一口凉气，“时间怎么算？”

    “用它。”三叔指了指我手里的陨铁罗盘，“当星辰归位，罗盘的指针会指向正南。那一刻，就是漩涡停止的时刻。”

    我们所有人都沉默了，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罗盘和三叔手里的星图。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和身边马天工粗重的喘息声。

    “还有多久？”马天工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感觉我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别急。”我紧紧盯着罗盘上那根微微颤动的指针，“星图的位置还没完全重合。罗盘的指针还在向南偏转……快了……”

    “都冷静点。”三叔沉声说道，“记住，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过了，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卷进去，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阿雅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但此刻我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根决定我们命运的指针上。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我看到那根幽蓝色的指针，在一次轻微的摆动后，猛地一下，稳稳地定格在了正南方的刻度上！

    “停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指针！指针指向正南了！”

    话音刚落，我们脚下的海面，那原本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竟然真的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慢了它的旋转！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渐渐平息，最终，完全停止了转动。

    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的巨大洞穴，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漩涡的底部，像一张通往地狱的巨口。

    “我操……”马天工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底下……底下是个洞！”

    “就是现在！”三叔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冲！”

    船长却像被抽掉了魂一样，瘫在舵盘前，浑身筛糠似的抖动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不去……那是地狱……是地狱的口……”

    “滚开！”

    我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一把将他从驾驶座上推开，自己死死地握住了冰冷的舵盘，将渔船的马力推到了最大！

    引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咆哮，渔船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那个巨大的海底洞穴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就在我们船头冲进洞口的瞬间，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那片静止的水面，已经重新开始了旋转。

    接下来，就是无尽的黑暗和下坠。

    渔船在黑暗的洞穴中，完全失去了控制，我们在失重感中不断翻滚。就在我以为我们要在这无尽的坠落中船毁人亡的时候，船身猛地一震，发出“轰”的一声巨响，重重地落入了一片宽阔的水域。

    “我们……这是在哪儿？”马天工第一个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脑袋，“地心吗？”

    我挣扎着走出船舱，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巨大地下空间，大到一眼望不到边际。高不可攀的穹顶上，生长着无数能发出幽幽蓝光的奇特植物，将整个巨大的空间照得如同笼罩在月光下的梦境。

    “空气……”三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满是震惊，“这里的空气居然能呼吸。而且……很纯净，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海水的咸腥味。”

    “你们看那是什么？”阿雅指着我们的正前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