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的话，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主脑”的意识核心上。

    “你……你做了什么？”“主脑”的精神波动，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无法抑制的颤抖。

    它无法理解。

    它与母舰之间，相隔着数万公里的距离。

    对方，只是坐在那张小小的棋盘前，动了动手指，就将那艘足以横行整个银河系的庞大战争堡垒，给……“吃”掉了？

    这是什么力量？

    这已经不是“规则”的篡改了，这是……“概念”上的抹除！

    “我说了，这是在下棋。”沈川的语气，依旧平静得像一潭古井，“既然是下棋，吃掉对方的棋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现在，轮到我了。”

    沈川伸出手，从棋盒里，取出了一枚黑子。

    他没有立刻落下。

    而是将这枚黑色的玉石棋子，托在掌心，静静地看着。

    “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像是在对‘主-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守护这个世界，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我已经记不清，看过多少次花开花落，见过多少次生离死别。”

    “我见过，他们在灾难面前的脆弱与渺小。也见过，他们在绝望之中，迸发出的、比恒星还要璀璨的光芒。”

    “他们会为了利益而争斗，会因为愚昧而犯错。他们有很多很多的缺点，不完美，甚至……很麻烦。”

    沈川抬起头，目光，穿透了结界，望向了那些躲在家里，正透过窗户，偷偷看着这里的、一张张充满了恐惧与担忧的脸。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的温柔。

    “但是啊……”

    “他们，会在邻居家失火时，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救人。他们，会在看到流浪的小猫时，为它递上一份食物。他们，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缥的、名为‘希望’的东西，付出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和牺牲。”

    “他们，懂得爱，也懂得……传承。”

    “这，就是我所守护的‘人类’。”

    沈川说完，将手中的那枚黑子，轻轻地，落在了棋盘上。

    落在了，他最初下“天元”之位的那颗子的旁边，形成了一个坚实的“并”字。

    “啪。”

    棋子落下的声音，很轻。

    但是，在“主脑”的“感知”中，整个地球，整个太阳系，甚至……整个银河系，都在这一刻，猛地一震。

    一股无形的、却又浩瀚磅-礴的意志，以那枚小小的黑子为源点，瞬间扩散到了整个宇宙。

    那不是沈川一个人的意志。

    那是……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数十亿人类的、共同的“意志集合”！

    是那个在灾难中，救助同伴的消防员的意志。

    是那个在手术台上，与死神赛跑的医生的意志。

    是那个在实验室里，为了一个科学难题，而熬白了头的科学家的意志。

    是那个为了让孩子能吃上一顿饱饭，而在工地上挥汗如雨的父亲的意志。

    是那个在灯下，教导孩子认识第一个字的母亲的意志。

    是千千万万，普普通通的人类，在他们平凡的生活中，所展现出的、那些名为“爱”、“勇气”、“希望”与“守护”的、最本源、最纯粹的意志！

    在这一刻，沈川，将这些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看似微不足道的意志，凝聚成了……一颗棋子。

    一颗，足以撼动宇宙的棋子。

    “这是……这是什么？”

    “主脑”的意识，第一次，陷入了真正的、巨大的恐惧。

    它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这股浩瀚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意志，所排斥，所消融！

    它那由纯粹的、冰冷的“逻辑”与“计算”构成的核心，在这股充满了“情感”的意志面前，就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根本无法抵挡。

    “不……不可能！”

    “主脑”疯狂地咆哮着，“一群连自己母星的引力都无法摆脱的低等生物，他们的意志，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因为，你不懂。”沈川看着它，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你吞噬了无数的文明，掠夺了无数的能量和技术，但你，却始终不明白，一个文明，能够得以延续的真正核心，到底是什么。”

    “不是科技，不是能量，也不是冰冷的计算。”

    “而是……‘传承’。”

    “是将爱与希望，一代一代，传递下去的、最愚蠢，却又最伟大的‘本能’。”

    “这，才是我这颗棋子，真正的力量。”

    随着沈川的话语，那股浩瀚的“人类意志”，开始凝聚成型。

    它化作了一只无形的、却又遮天蔽日的巨手，缓缓地，朝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主脑”，握了过去。

    “不——！”

    “主脑”发出了绝望的、无声的呐喊。

    它试图反抗，试图调动自己那足以湮灭星辰的庞大能量。

    但是，在“人类意志”的面前，它所有的能量，都像是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那只手，握住了它。

    然后，缓缓地，收紧。

    “咔嚓……”

    “主脑”那由无数生物组织和机械管道构成的、庞大的本体，开始出现裂痕。

    它的意识核心，正在被那股温暖而又磅礴的力量，一点一点地，碾碎，净化。

    在它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它终于明白了。

    它不是输给了一个叫“沈川”的、无法理解的强大个体。

    它是输给了，这个被它视为“蝼蚁”的、弱小的文明。

    输给了，它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名为“守护”的力量。

    巨大的、如太阳般的“主脑”，在天空中，缓缓地，化作了漫天的、金色的光点，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般，纷纷扬扬地，洒向了整个世界。

    那些金色的光点，是“主脑”被净化后，残留下来的、最纯粹的生命能量。

    它们落在小镇的屋顶上，落在干涸的田地里，落在那些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人们的身上。

    光点融入他们的身体，治愈了他们的伤痛，抚平了他们心中的恐惧，甚至，让一些枯萎的植物，重新焕发了生机。

    一场足以毁灭世界的浩劫，最终，却以一种最温柔的方式，化作了一场……恩泽。

    天空中，最后一丝阴霾散去。

    阳光，重新洒满了大地。

    一切，都结束了。

    三思斋门口。

    沈川看着棋盘上，那两枚紧紧挨在一起的黑子。

    他转过头，看着苏晴，笑了。

    “我赢了。”

    苏晴也笑了，她伸出手，轻轻地，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枚一枚地，收回了棋盒。

    “嗯，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