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看着她，看着这个刚刚还穿着圣洁婚纱、此刻却已一身戎装的妻子，所有的歉意都化作了满腔的柔情与豪情。

    他走上前，用力地吻了她一下。

    “当然，慕教授。”他说，“埃及的沙子，可比马尔代夫的有趣多了。”

    ……

    开罗，埃及文物部的办公室内，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香料混合的奇特味道。

    一位名叫哈桑的埃及官员，正捻着自己的小胡子，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份由基金会通过官方渠道递交的申请文件。

    “顾教授，慕教授。”哈桑的英语带着浓重的口音，他将那份文件在桌上敲了敲，“你们的资质无懈可击，中埃联合考古也是我们一直欢迎的项目。但是，你们申请勘探的区域……实在是有些……偏僻。”

    他指了指地图上，帝王谷西南方向那片被标记出来的黄色区域。

    “那里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我们有更成熟、更有价值的遗址可供合作。比如萨卡拉地区新发现的墓葬群，我相信你们会更感兴趣。”

    “哈桑先生，我们非常感谢您的建议。”慕凝溪微笑着开口，她的英语流利而标准，让人听着很舒服，“正因为那片区域从未被系统性地勘探过，才更具研究价值，不是吗？考古的魅力，就在于探索未知。我们这次带来的新型地质雷达设备，或许能在那片‘什么都没有’的沙子下，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既表达了坚持，又给了对方面子。

    顾渊则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哈桑。但他身上那种久居上位、掌控全局的气场，无形中给了对方一种压力。

    哈桑与顾渊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吧。既然你们坚持。”他盖上钢笔帽，将文件递了过来，“希望你们能有所发现。不过我得提醒二位，沙漠深处的情况很复杂，传说也很多。祝你们好运。”

    “我们会小心的。”慕凝溪接过文件，礼貌地颔首。

    三天后，这支小型的“中埃联合考古队”已经驻扎在了那片荒芜的沙漠深处。

    烈日将沙地烤得滚烫，空气干燥得仿佛能点燃。许阳扛着他的摄像机，满头大汗地凑到顾渊身边。

    “头儿，你这脸色怎么跟这沙子一个色儿了？”许阳压低了声音，“这地方的风水是不是不对劲？我怎么感觉浑身发毛呢？”

    顾渊没有理他，他正单膝跪在地上，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虚按在滚烫的沙层之上。一缕微不可见的、几近透明的“气”，正从他的指尖探出，试图渗入地下。

    这是他的“玄金探穴指”与“辨气术”，是他赖以判断地层结构、寻找龙脉入口的根本。

    可今天，这无往不利的本事，却像是失了灵。

    “不行。”顾渊站起身，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这是他极少露出的烦躁神情，“这里的‘气’，太散了。”

    “散了？什么意思？”慕凝溪递过来一瓶水，关切地问道。

    “在国内，地下的‘气’就像一条条清晰的河流，有主干，有支流，脉络分明。我能顺着它们找到源头。”顾渊拧开瓶盖，却没有喝，只是盯着远方的地平线，“但在这里，因为极度的干燥，地下的‘气’就像是被蒸发了一样，极其微弱。它们不再是河流，而是一团模糊的、四处飘散的雾气。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却根本无法分辨它们的走向和来源。”

    他把情况说得更具体了一些。

    “就像一本书被水泡过，又被晒干了。所有的字迹都糊在了一起，根本没办法阅读。宋景文给的坐标只是一个大致范围，想在这种情况下精确定位那个地下空腔的入口，比大海捞针还难。”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挑战。他的独门绝技，在这个全新的环境下，效用被降到了最低。

    “别急。”慕凝溪拍了拍他的手臂，“你的方法是基于我们熟悉的环境建立的。这里的地理、气候、甚至神话体系都完全不同。我们不能再用老办法了，得找一个新的参照系。”

    “新的参照系？”顾渊看向她。

    “没错。”慕凝溪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如果地下的线索断了，那我们就从地表找。”

    接下来的两天，顾渊和团队成员继续用设备进行大范围的物理勘探，但收效甚微。而慕凝溪则把自己关在了营地的帐篷里，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投射着无数从埃及博物馆和相关文献里下载的古埃及象形文字拓片。

    许阳端着一盘切好的蜜瓜走进帐篷，看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鸟、小蛇和各种奇怪符号，感觉脑袋都大了。

    “嫂子，你这是在看天书吗？”他将果盘放下，“这玩意儿能看出入口在哪儿？我怎么看着都像小孩子画的画？”

    “语言的本质，是思维的骨架。”慕凝溪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手指飞快地在上面滑动、对比，“我不是在单纯地记这些符号代表什么意思。我是在解析创造这些文字的古埃及人，他们的思维逻辑和世界观。”

    她忽然停了下来，将两个来自不同文献的符号放大，并列在一起。

    “你看这个，”她指着左边一个类似眼镜蛇的符号，“在标准的祭司文献里，它代表‘神圣的守护’。但在一些更古老的、平民的陪葬品铭文里，它却和代表‘地下水’的符号频繁地出现在一起。”

    “这能说明什么？”许阳好奇地问。

    “说明在古埃及的早期认知里，‘神圣的守护’这个概念，很可能与‘地下水源’直接相关。在沙漠里，水源就是生命，就是神迹。”慕凝溪的语速越来越快，思路也越来越清晰，“而宋景文扫描到的那个地下空腔，从地质结构上看，极有可能是一个古代的、巨大的地下蓄水层。那么，它的入口，会不会就被古埃及人当成了一个神圣的地方，并用某种‘守护’的标志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