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包括母船上的工作人员，都以为他们成功地摧毁了敌人的一个重要据点，取得了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可以暂时松一口气的时候。

    宋景文拿着一份刚刚从超级计算机里出炉的、关于马里亚纳海沟深处能量波动的分析报告，脸色惨白地、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指挥中心。

    “不对！全都不对！”

    他像疯了一样，指着主屏幕上的一条正在稳定攀升的、代表着未知能量源的波动曲线，声音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们……我们可能……办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的心，都猛地向下一沉。

    宋景文的手指，颤抖地指着那条曲线的起点。

    数据显示，在他们驾驶着“盘古号”闯入那座深海城市，并且由顾渊引发了“盖亚之心”的全球意识回响之后，“吞噬者”核心的封印，因为这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庞大能量的剧烈对冲，不仅没有被加固，反而被大大地、不可逆地削弱了！

    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吞-接口”核心的、令人恐惧的能量波动，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稳定而又不可逆转地，持续增强。

    “它没有被我们削弱……它被……它被我们激活了。”

    宋景文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冰冷的绝望。

    “我们的行动，就像是给一个正在沉睡的、垂死的病人，狠狠地打了一针强心剂。现在，它正在苏醒。永生会……他们根本不需要再做什么了，他们只需要安静地等待。”

    “他们的目标，我们……我们亲手帮他们，提前达成了。”

    这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令人绝望的真相，让指挥中心里，每一个刚刚从生死边缘逃回来的英雄，都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他们拼尽了全力，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最终换来的结果，却是……亲手加速了世界末日的到来。

    母船“奥丁之眼”号的指挥中心内，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刚刚从万米深海的鬼门关逃出生天，那劫后余生的点滴喜悦，在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庞大、令人窒息到无法呼吸的绝望。

    他们付出了最大的努力，经历了九死一生，最终换来的，却是最坏、最恐怖的结果。

    这个残酷的事实，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宋景文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他那双曾经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此刻变得空洞而无神。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主屏幕上那条正在稳定攀升的、代表着“吞噬者”苏醒的能量曲线，感觉自己穷尽一生所建立起来的、坚不可摧的科学信仰和逻辑大厦，在这一刻，被现实的铁锤，砸得粉碎，彻底崩塌了。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打破了寂静。许阳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前的金属控制台上，坚硬的合金面板都被砸出了一个清晰的凹痕。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低着头，肩膀因为愤怒和不甘而剧烈地颤抖着。

    慕凝溪的脸色也异常苍白，毫无血色。她下意识地，紧紧地握住了身边顾渊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从他身上汲取到一丝支撑自己不倒下去的力量。

    这种巨大到令人崩溃的挫败感，是他们这支精英团队组建以来，从未遇到过的灭顶之灾。

    团队内部坚不可摧的信任和高昂的士气，在这一刻，降到了冰点。

    “我就说过！我就说过不该来这个鬼地方！”许阳终于忍不住，抬起通红的眼睛，第一次对顾渊的决定产生了强烈的质疑，他低吼道，“我们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我们成了毁灭世界的帮凶！”

    “是我的错……”宋景文用沙哑的声音喃喃自语，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是我的‘主板理论’误导了大家……我以为那是它的弱点，没想到……没想到那只是它的开关……”

    团队，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崩溃危机。

    在所有人中，只有顾渊，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痛苦之后，他的眼神，非但没有被绝望所吞噬，反而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他看着自己意志消沉、濒临崩溃的同伴们，用一种低沉但却充满了力量的声音，沉声说道：“都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声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战争，还没有结束！”

    顾渊走到主屏幕前，伸出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条不断攀升的、令人绝望的能量曲线上。

    “你们看清楚！我们不是加速了末日，我们只是把最终决战的时间，提前了！而且，这一次，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时间，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战场！”

    许阳和宋景文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在今天之前，我们对我们的敌人一无所知！”顾渊的声音越来越激昂，“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不知道它来自哪里，更不知道它的弱点在何处！我们就像一群被蒙上了眼睛的瞎子，在无边的黑暗中，被动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环视着指挥中心里的每一个人，眼神锐利如刀，“我们找到了敌人的核心，我们揭开了硅基战争背后所有的秘密！我们不再是瞎子！我们清清楚楚地知道了敌人是谁，它在哪里，它想干什么！”

    “被动防御的时代，从这一刻起，彻底结束了！”

    “现在，擦干你们的眼泪，收起你们那毫无用处的绝望。是时候，集结我们人类所有的力量，去朝着那个明确的目标，发动一场真正的、决定我们文明生死存亡的——总攻了！”

    顾渊的话，如同在冰封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燃烧的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