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提高了声音，话锋一转，带着嘲讽的意味说道：“现在这年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什么大学教授也敢来我们倒斗圈里掺和，也不怕被人坑得底裤都不剩。”

    他轻蔑地瞥了顾渊一眼：“喂，那位教授，你看得懂这上面的坑口土色吗？知道什么是‘粽子’吗？别以为在学校里读了几本破书，就真当自己是专家了。”

    他身后的几个同伴立刻发出一阵哄笑。

    顾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平静地看着青年手中那件所谓的“王侯铜爵”。

    见到顾渊不说话，青年愈发得意，以为对方是被自己的“专业”镇住了，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继续吹嘘他那套“寻龙分金”的理论。

    就在此时，顾渊淡淡地开口了。

    “这件铜爵的器身，确实是汉代的真品，看锈色，应该是长沙一带出土的东西。”

    他的话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青年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哦？算你还有点眼力。那你再给我说说，这上面的铭文，‘长沙王孙，金爵永昌’，有何讲究？”

    这正是他要炫耀的重点，有铭文的青铜器，价格何止翻十倍！

    顾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可惜了。”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指出，“器身是真的，但上面为了抬高价值而刻上的这八个所谓‘王侯铭文’，却是用现代激光技术和化学做旧手法伪造的。”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不等那青年反驳，顾渊继续说道：“伪造者为了模仿古代手工刀刻的痕迹，在用高精度激光雕刻之后，又特意用强酸进行了腐蚀做旧。手法算得上高明，但可惜，弄巧成拙了。”

    他抬眼看向脸色开始变化的青年，一字一句，如重锤般落下：“因为强酸腐蚀，导致这些铭文笔画的边缘，出现了只有现代高倍放大镜下才能看到的、极其微小的‘崩口’。这是金属在瞬间受到强腐蚀后才会产生的物理现象，古法刻痕，绝无可能出现这种破绽。”

    他的话，字字诛心。

    整个场面，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嚣张青年和他手中的铜爵上。

    青年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涨成了猪肝色，精彩到了极点。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所有的骄傲和吹嘘，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你……你血口喷人！”他恼羞成怒，强撑着最后的颜面，嘴硬道，“你说这是假的，有什么证据？我看你就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酸秀才，嫉妒我们哥们有真家伙！”

    顾渊甚至懒得再看他一眼，也没有与他进行任何技术层面的争辩。

    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在他的眼中，这个喧闹的世界瞬间变得不同。万事万物，无论真假新旧，都散发着各自独有的“气”。真品古物，历经千年岁月沉淀，吸收天地灵气与人间烟火，其气韵醇厚悠长，如陈年佳酿。而赝品，哪怕做得再逼真，其气机也是杂乱的，浮于表面，短暂而刺眼。

    这，正是顾渊独有的“辨气术”。

    他的手，并未接触那件铜爵，只是隔着一拳的距离，虚空缓缓拂过。

    然后，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此物真气在于器身，气息沉稳厚重，内敛而不散，确为西汉之物。但那几行铭文，气如飘萍，浮躁且利，锋芒毕露，更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火气’和‘酸气’，乃是今人用烈火与强酸强加上去的。”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了那青年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上。

    “两者气机激烈相冲，犹如百年老树，强行嫁接了一段塑料花枝。看似繁盛，实则根基已损，不伦不类。”

    他这番玄之又玄的说法，围观的外行们听得是不明觉厉，云里雾里。

    但那青年和他身后的几个同伴，却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瞬间脸色惨白！

    因为“辨气”、“观气”一说，在外行人听来是封建迷信，但在他们这种倒斗的圈子里，却是传说中最高深、最顶级的鉴宝法门！据说只有那些不出世的掌眼宗师，才能达到如此境界。别说亲眼见到，寻常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大学教授，竟然……

    这一刻，顾渊用一种完全超乎他们理解范畴的方式，给予了对方一次彻底的、降维度的打击。这不仅仅是眼力的比拼，更是境界的碾压，彻底摧毁了他们引以为傲的专业自信和心理防线。

    就在青年一行人震惊失语，呆立当场之际，顾渊已经不再理会他们。

    他转身走到旁边一个毫不起眼的、专卖山里挖出的各种奇形怪状石头的摊位前。

    他蹲下身，从一堆被当地人当做磨刀石或是压咸菜缸的废石块里，随手拿起了一块沾满了厚厚黄泥、形状极不规则的青黑色石板。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汉，见他有兴趣，都懒得抬头，随口报了个价：“二十块，要就拿走。”

    那嚣张青年眼见顾渊不识“真金”，反倒去捡破烂，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让他挽回颜面的机会。他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指着顾渊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到底是个外行！不识真铜，反倒去买一块破石头！我看你这狗屁教授是白当了！这块石头，怕不是连给你家垫桌脚都嫌硌得慌！”

    他的话，再次引来众人侧目，大家看着顾-渊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同情和鄙夷。

    顾渊却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摊主，然后拿起了那块在他眼中“气韵不凡”的石板。

    面对青年的持续嘲讽和周围人看傻子似的目光，顾渊只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