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江漓低声说，“后颈部发现针孔，直径约0.5毫米，周围组织无明显皮下出血。符合快速注射的特征。”

    这个发现，印证了她在现场的猜想——死者在被剖心之前，很可能已经被注射了某种药物。

    “江姐，那……岂不是说凶手是趁她不备，从背后偷袭的？”小王问道。

    “有这个可能。提取针孔周围皮肤组织样本，和血液样本一起送毒理分析，看看能不能找到药物残留。”

    “是！”

    ……

    特案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顾宸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城市夜景，但他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情。他的倒影映在玻璃上，眉头紧锁，神情焦躁。

    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顾队，喝口水吧。”苏小妹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轻声说，“你都站在这儿快一个小时了。”

    顾宸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远处市局法-院方向那栋独立的白色小楼。

    “尸检结果是确定我们下一步侦查方向的关键。”他沉声说，“没有江漓那边的报告，我们现在所有的排查都像是无头苍蝇。”

    “江姐她……一个人面对那个……会不会……”苏小妹有些担忧。

    顾宸沉默了。他当然知道江漓面对的是什么。那具被残忍“艺术化”的尸体，对于任何一个法医来说都是巨大的心理挑战。他甚至有些后悔，或许他不该让江漓一个人去承担这一切。

    “她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良久，顾宸才吐出一句。

    他转过身，掐灭了手里的烟：“走访那边有什么进展？”

    “死者林薇的社会关系很简单，独居，父母在外地。她的工作室助理和朋友都说她最近在筹备一个新的摄影展，没有听说和人结怨，也没有交往的男朋友。”苏小妹汇报道，“我们正在排查她最近接触过的所有客户和模特。”

    顾宸点了点头，这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凶手如此处心积虑，必然不会轻易暴露在死者的日常社交圈里。

    突破口，还在那具尸体上。

    ……

    解剖室内。

    “准备开胸。”

    随着江漓一声令下，解剖正式进入核心阶段。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手术刀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精准、稳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当胸腔被再次打开，那被纯白百合花塞满的空洞毫无遮拦地呈现在眼前时，即便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小王，也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下意识地别开了脸。

    “稳住。”江漓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你的工作是记录，不是评价。”

    “……是，江姐。”小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重新将目光聚焦在解剖台上。

    江漓小心翼翼地将那束依旧新鲜的百合花一朵一朵地取出来，放在旁边的托盘上。

    “记录。胸腔被完全清空，心脏、部分肺叶及主动脉主干被整体摘除。创口边缘整齐，切割面平滑，无任何撕裂或犹豫痕迹。肋间肌切口精准地避开了所有肋骨……这是外科手术级别的操作。”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镊子夹起一块创口边缘的组织，对着无影灯仔细观察。

    “提取胃内容物、血液、尿液、肝脏组织，立刻送去做全套毒理学分析，加急。”江漓将样本一一封存，递给小王。

    解剖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在完成了对腹腔和胸腔的检查后，江漓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死者的头部。

    她摘掉外层沾血的手套，露出里面干净的一层，用指尖一寸一寸地探查着林薇浓密的黑发和头皮。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寻找一件细微到极致的物品。

    突然，她的手指在一个地方停顿了一下。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属于人体组织的硬物触感。

    “停。”江漓的声音让小王屏住了呼吸。

    她拿起高倍放大镜，小心地拨开那一片的头发。在浓密的黑发深处，她看到了一个微小的金属反光点。

    那是一根比刺绣用的绣花针还要细上几分的金属微刺，几乎完全刺入了头皮之中，只在外面留下了不到一毫米的末端。

    “这是什么……”小王凑过来看了一眼，满脸困惑。

    江漓没有回答。

    她换上一把更精细的显微镊子，屏住呼吸，用手腕的巧劲，极其小心地将那根微刺完整地取了出来。

    金属微刺躺在白色的纱布上，闪着幽冷的光。它的材质特殊，非金非铁，顶端似乎还淬炼过，呈现出一种暗蓝色。这东西，绝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手术或医疗器械，更像是一种手工精心制作的、带有某种特殊目的的物品。

    江漓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入无菌证物袋中，密封好，贴上标签。

    她凝视着那根小小的微刺，感觉自己仿佛在这一刻，触摸到了那个恶魔扭曲灵魂的一角。

    专案组的会议室里，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烟雾缭绕，混合着浓缩咖啡的苦涩香气，刺激着每一个熬红了双眼的刑警的神经。

    巨大的移动白板被推到了会议室正中央，上面已经贴满了从现场各个角度拍摄的照片。那诡异的“血色婚礼”场景，通过高清打印的照片，依旧释放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顾宸站在白板前，面沉如水。他用指关节重重地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两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开会。”

    他言简意赅，没有半句废话。

    “呱哥，先通报最新的舆情动态。”

    呱哥的脸色比会议室里的空气还要凝重，他点开投影仪，将自己的电脑屏幕投射到幕布上。

    “顾队，各位，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严重。”他滑动着鼠标，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标题和被打了马赛克的血腥图片闪过，“虽然网警部门已经用最快速度删帖、屏蔽关键词，但根本堵不住。现在网络上已经出现至少十几个版本的谣言，有说是邪教祭祀，有说是连环杀人预告，甚至有人P图造谣说凶手下一个目标是市中心的小学……市民的恐慌情绪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今天早上已经发生了两起因邻里纠纷互相举报对方是‘杀人狂魔’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