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很沉，顾宸和苏亦阳两人合力，才将它缓缓地移到了一边。

    苏亦阳立刻蹲下身，他从勘查箱里拿出一把小刷子，开始仔细清理那块区域的灰尘。

    “怎么样？”顾宸问道。

    “稍等。”苏亦阳的回答很短促，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地面上。

    随着厚厚的灰尘被一点点扫开，水泥地面原本的样貌逐渐显露出来。苏亦阳又打开一盏高强度的紫外线光源，贴着地面照射过去。

    在特殊光源的照射下，一些肉眼难以察觉的细节开始变得清晰。

    “找到了。”苏亦阳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指着地面上的一条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的细线，对众人说：“你们看这里。这块地面，并不是一整块浇筑的水泥。它的边缘有极其细微的切割痕迹，虽然经过了精心的打磨和伪装，但在高光下还是能看出来。”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沿着那条缝隙缓缓划过。

    “而且，你们闻。”

    他将手指凑到江漓和顾宸面前。

    一股淡淡的、属于工业润滑油的味道钻入鼻腔。

    “是润滑油。”江漓立刻判断道，“而且气味没有完全挥发，说明是近期才涂抹上去的。”

    “没错。”苏亦阳站起身，做出了最终的结论，“这块看似完整的地面，实际上是一个经常被开启的活板门。凶手为了防止它生锈发出声音，还定期给它的合页或滑轨上油。”

    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

    一个通往凶手真正巢穴的、被完美伪装起来的入口，就在他们的脚下。

    “找找看拉环或者开关。”顾宸命令道。

    苏亦阳再次蹲下，他用一把小巧的金属探针，沿着那道细微的缝隙，一寸一寸地敲击和探查。

    当探针敲到活板门的中心位置时，发出了一声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的、带着一丝空洞的“叩叩”声。

    他眼神一亮，用刷子将那里的灰尘彻底清扫干净。

    果然，在水泥地的中央，一个与地面颜色几乎完全一致的、半月形的凹槽显露了出来。而在凹槽的深处，静静地躺着一个嵌入式的金属拉环。

    苏亦阳将手指伸进凹槽，用力抠住了那个冰冷的金属拉环。

    “老大，搭把手。”

    顾宸上前一步，和他一起抓住了拉环。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深吸一口气，腰部发力，猛地向上提起。

    “吱嘎——”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沉重的活板门被缓缓拉开。

    一股无法形容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从下方黑洞洞的入口里狂涌而出。那是一种混合着福尔马林特有的刺鼻、泥土的腥味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的诡异味道，冰冷而粘稠，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这味道……”江漓的眉头瞬间紧紧皱起，作为法医，她对这种混合着死亡与防腐药剂的气味实在是太熟悉了。

    活板门下方，是一条锈迹斑斑的简陋金属梯子，笔直地通向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地狱的入口。

    “我先下。”顾宸没有丝毫犹豫，他检查了一下手枪的保险，一手持枪，一手扶着梯子，第一个消失在黑暗中。

    “老大，小心。”苏亦阳紧随其后。

    接着是江漓和陈语嫣。

    梯子不长，大约四五米的样子。当顾宸的双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时，他立刻半蹲下来，枪口对准前方，保持着绝对的警惕。

    “安全。”

    等到所有人都下来后，顾宸低声说道：“开灯。”

    苏亦阳按下了手中大功率探照灯的开关。

    一道雪亮的强光瞬间撕裂了黑暗，将整个地下空间的全貌暴露在他们眼前。

    也就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呼吸都忘了。苏-亦阳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金属梯子上。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废弃的地下管理室。

    这里是一个屠宰场，一个祭坛，一个被精心布置过的、极其恐怖的、属于凶手的私人“工作室”。

    正对着他们的一面墙壁，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照片。

    全是林薇的照片。

    从她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笑得天真烂漫的孩童，到穿着校服、眼神明亮的少女；从大学毕业典礼上穿着学士服的自信模样，到进入社会后独立干练的职业女性形象……无数张照片，形成了一面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照片墙。

    凶手像一个忠实的记录者，收集了她人生的每一个片段，将她的一生，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展览在这里。

    “我的天……”江漓的声音都在发颤。

    顾宸的目光从照片墙上移开，落向房间的中央。

    那里摆放着一个冰冷的不锈钢工作台，很像医院里的手术台。台面上散乱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在探照灯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一堆还带着湿气的红色粘土，与公园祭坛现场发现的完全一致。

    几卷崭新的园艺铁丝。

    一套大小不一、锋利无比的手术刀，整齐地排成一列。

    更令人心惊的，是旁边还有几套非常专业的动物标本制作工具——剥皮刀、骨剪、防腐注射器和填充棉。

    “他就是在这里……制作的‘永恒新娘’。”陈语嫣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重。

    苏亦阳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将探照灯的光束移向房间的角落。

    光柱所及之处，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角落里，堆放着几个已经制作到一半的动物标本。一只猫，几只鸽子，还有一条狗。它们的身体已经被掏空，皮毛下填充着不知名的物体，形态僵硬而诡异。

    无一例外，它们的前肢都被铁丝强行扭曲、固定在胸前，做出了一个类似于人类祈祷的姿势。

    整个空间，就像一个极度扭曲的私人博物馆。

    这里没有一件藏品是正常的。

    墙上，展出着凶手对林薇病态到极致的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