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地方的监控，估计比我年纪都大。”呱哥坐在另一边，正对着一台特殊改装过的笔记本电脑，十指翻飞，“有了，厂区外围的道路监控系统，型号太老，防火墙约等于没有……让我看看……有了！”

    屏幕上跳出几个分割的、画质粗糙的监控画面。呱哥一边嘟囔着“这些古董简直是在挑战我的专业能力”，一边快速拖动着时间轴，希望能从这些模糊的影像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江漓安静地坐在靠窗的角落，她已经换上了出现场专用的白大褂，双手插在口袋里。她的目光看似放空地望着窗外，看着那些高楼大厦逐渐被低矮的厂房和荒地取代，但脑中却在飞速运转。

    派出所周所长那语焉不详的描述——“不是尸体，但比尸体更诡异”，“像个诅咒，像个预告”——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这意味着，这次的现场或许不是常规的血腥与暴力，而可能是某种更为复杂的、充满象征意义的场景。这对法医的现场勘查，无疑提出了更高、更精细的要求。

    随着车辆驶入南郊地界，城市的喧嚣被彻底隔绝。

    道路变得颠簸不平，车轮碾过碎石路面，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铁锈、尘土和植物腐烂混合在一起的、属于废弃工业区的独特气味。

    窗外，是大片大片荒废的厂区和一人多高的疯长的野草。

    终于，当那座巨大而沉默的纺织厂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车内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

    它就像一头在时光废墟中匍匐沉睡的钢铁巨兽，灰色的水泥外墙上布满了斑驳的水渍和攀爬的藤蔓，巨大的烟囱沉默地刺向天空。明明了无生气，却又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安气息。

    车队在工厂锈迹斑斑、摇摇欲坠的大门前缓缓停下。

    几名神色紧张的派出所民警早已等候在此。为首的中年男人一看到顾宸下车，立刻快步迎了上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顾队，你们可算来了！”南郊派出所的周国栋所长指着工厂深处，声音还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现场在三号车间，我的人在外面守着，没敢动里面的东西。”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里透着后怕，“那玩意儿……太邪门了。”

    顾宸向周国栋沉稳地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问道：“最早发现现场的保安呢？”

    “已经安排在厂区门口的警车里了，情绪还不太稳定。”周国栋答道。

    “很好。”顾宸不再多言，一摆手，直接带队向厂区深处走去。

    脚下的水泥路面早已被岁月侵蚀得布满裂缝，一簇簇顽强的野草从缝隙中钻出，给这片死寂之地带来一丝扭曲的生机。四周高大的厂房墙壁上，褪色的时代标语依稀可见，更多的则是大片斑驳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干涸的机油和植物腐烂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被时间遗忘的骸骨上。

    整个重案支队的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厂区里回响。

    苏亦阳戴上白手套，半蹲下身，习惯性地观察着地面。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很快，他便发现了一条不寻常的痕迹。

    “顾队，”他站起身，走到顾宸身边，压低了声音，“这条路……被人打扫过。”

    “打扫过？”顾宸停下脚步，眼神一凛。

    “嗯。”苏亦阳指着脚下的路面，“从大门口一直通往我们现在这个方向，路面上的灰尘明显比两边的要薄一层。对方做得很小心，应该是用软布之类的东西轻轻擦拭过，想伪装成风吹过的样子。但这种均匀的、带有明确指向性的痕迹，瞒不过眼睛。”

    顾宸的眼神愈发凝重。

    “看来，闯入者不是随意溜达。”他沉声说，“他有非常明确的目的地，并且具备一定的反侦察意识。”

    这个发现，让原本就诡异的氛围，又增添了一丝人为策划的冰冷。

    队伍继续前进，当三号车间的轮廓出现在前方时，那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愈发强烈。

    “你们看，”苏小妹忍不住小声说道，“那栋楼的外墙，是不是比旁边的干净一点？”

    确实如此。相比其他建筑的破败，这座车间的外墙虽然依旧陈旧，但明显少了很多污渍和苔藓。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大门——一扇巨大的对开铁门，此刻正虚掩着，露出一条漆黑的缝隙。

    门把手上，没有一丝积灰，反而呈现出一种因频繁触摸而磨损出的金属光泽。

    这扇门，近期有人频繁出入。

    “停。”顾宸抬起右手，示意所有人停在原地，保持警戒。

    他独自上前，戴上手套，动作轻缓地握住冰冷的门把手，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吱呀——”

    生锈的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随着门缝被推开，一股浓烈、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些许福尔马林的味道，猛地从门内扑面而来。这股气味与外界腐朽、潮湿的气息形成了撕裂般的、极其怪异的对比。

    门后的景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间层高近十米的巨大车间，阳光从顶棚的破洞和高窗中投射下来，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柱。那些曾经日夜轰鸣的纺织机器，如今像一具具沉默的钢铁骨架，静静地伫立在昏暗的角落里，身上覆盖着厚厚的、仿佛数十年未曾被惊扰的尘埃。

    唯独在车间的正中央，被人为地清理出了一片直径约十米的圆形空地。

    这片空地的地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光滑的水泥地甚至能隐约反射出顶棚透进来的天光。

    而在这片干净得诡异的圆形空地中心，孤零零地立着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