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苏亦阳点了点头，跟上了顾宸的脚步。

    他们要的不是简单的口供，而是要用一个人的崩溃，去撬开另一个人的嘴，或者……去炸开一个被精心隐藏起来的、更深的真相。

    ……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

    王栋拘谨地坐在椅子上，他努力挺直腰板，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试图维持着一个成功商人的镇定和体面。但他不断抖动的双腿，和那双不停闪躲的眼睛，早已将他内心的惶恐暴露无遗。

    顾宸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没有开口，只是用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苏亦阳站在顾宸身后，同样一言不发。

    沉默，是审讯中最具压迫感的武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王栋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终于扛不住这种无声的压力，干咳了两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顾……顾队长，你们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配合调查，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顾宸依旧没有说话。

    他朝苏亦阳递了个眼色。

    苏亦阳会意，从文件夹里拿出一沓照片，手臂一扬，“哗啦”一声，照片尽数摔在了王栋面前的金属桌面上。

    照片的冲击力，远比任何语言都要来得猛烈。

    第一张，是那辆没有悬挂牌照的黑色轿车，在夜色中驶入音乐厅后巷的模糊身影。

    王栋的脸色微微一变。

    第二张，是那个满身油污的车行老板，指着车辆照片的指认笔录。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第三张，是他在那份灰色租车合同上留下的、被放大了数倍的指纹。

    王栋的嘴唇开始哆嗦，伪装的镇定土崩瓦解。

    最后一张，是那个有着明显磕碰缺口的檀香木雪茄盒的高清特写照片。

    当他看到这张照片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猛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不……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他终于崩溃地叫喊起来，声音尖锐而变形，“我承认！我承认我跟杜丽有经济上的纠纷！她欠了我一大笔钱！我租车……我租车只是想去堵她，跟她要钱！我绝对没有杀人！”

    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试图将自己的行为和“杀人”这个词撇清关系。

    顾宸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地砸在王栋的心上。

    “只是要钱？”

    “对！只是要钱！”王栋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拼命点头，“我绝对没有想过要伤害她！我……我那天晚上根本就没见到她的人！”

    “是吗？”苏亦阳在一旁适时地、冷冷地补充道，“王经理，别急着撇清关系。我们警察办事，从来只讲究证据。”

    他顿了顿，看着王栋惊恐的眼睛，缓缓地抛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在死者杜丽的指甲缝里，找到了与你这个雪茄盒缺口处完全吻合的檀香木屑。法医鉴定，那些木屑，是在她临死前挣扎时，抓挠留在她身上的。”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王栋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冷汗顺着他的鬓角大颗大颗地滚落。

    檀香木屑……

    指甲缝……

    这句冰冷的话，像一道惊雷，彻底劈碎了他所有的侥幸和谎言。

    “啊——！”

    一声凄厉的、夹杂着绝望和恐惧的哀嚎，猛地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

    王栋的心理防线，在这一瞬间，彻底决堤。

    他双手猛地抱住自己的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将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发出了崩溃的呜咽。

    “我说……别说了……我全都说……我什么都说……”

    王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趴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涕泪横流地开始了他的“坦白”。

    “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悔恨和恐惧，“我……我挪用了乐团的一大笔公款去投资，我想着很快就能周转回来的……”

    他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自我辩解的急切。

    “可是……可是都赔光了！血本无归！就在这个时候，杜丽……她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这件事！”

    顾宸和苏亦阳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插话，也没有打断。

    “她拿着这个当把柄，在续约谈判的时候敲诈我！”王栋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她要的那些条件，根本不是一个首席该有的！她要把乐团掏空！她就是个吸血鬼！”

    “所以你就杀了她？”顾宸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不！我没有想杀她！”王栋拼命地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把罪名甩脱，“案发那天晚上，我在她的休息室里跟她谈续约的事，我们又吵了起来……她说，说如果我不答应，就把我挪用公款的事情捅出去，让我下半辈子都在牢里过，让我身败名裂！”

    他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我一辈子的心血啊！怎么能让她就这么毁了！我当时……我当时真的是气疯了，脑子一片空白，就上前跟她理论，然后……然后我们就推搡了起来……”

    “然后呢？”

    “在混乱里，我就是失手……失手推了她一把！她就倒下去了，头磕在了地上！”王栋的眼神躲闪着，不敢与顾宸对视，“我当时吓傻了……我看到她倒在那里，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报警了，我完了，我彻底完了……”

    “所以你就拿起桌上的金属线，勒死了她。”顾宸替他说完了后半句。

    “我……我害怕啊！”王栋嚎啕大哭起来，“我就随手抓起身边桌子上的东西……那根金属线……我勒住了她的脖子……我只是想让她别出声，别去报警……我真的不知道她会死！我看到她不动了，我才反应过来……我不是故意的！顾队长，我是一时冲动！是过失！这算过失杀人！求求你们，从轻处理，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