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那个男人。”顾宸沉声道，“你看他的位置。”

    江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个角度……”她立刻明白了过来，“是观察整个宴会厅内部的最佳位置。吊灯、人群、入口、出口……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没错。”顾宸说，“而且他是一个人，没有任何交谈对象，完全符合‘局外人’的特征。”

    一个可疑的侍应生。

    一个占据了最佳观察点的中年男人。

    两个目标同时出现，让紧张的气氛又增添了几分不确定。

    而就在这时，邢繁繁的报告声，像第三颗炸弹，在频道里炸响。

    “信号源停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它停止移动了！定位出来了！”

    “哪里？！”顾宸立刻追问。

    “宴会厅东南角，靠近餐点补充区的一个地方！”邢繁繁报出了一个精准的方位。

    这个位置，既不是江漓注意到的那个可疑侍应生所在的地方，更不是顾宸怀疑的那个站在阳台上的中年男人。

    一瞬间，现场出现了三个截然不同的可疑目标。

    但引爆器的信号，却指向了第四个完全未知的方位。

    顾宸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意识到，情况可能比他们想的还要复杂。

    “不对……”他低声说道，与其说是在告诉江漓，不如说是在告诉频道里的每一个人。

    “凶手可能利用了某种信号中继装置，或者别的伪装手段。”

    “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或许……全都是他故意抛出来，用来迷惑我们的烟雾弹。”

    他强迫自己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运转。

    “都冷静。”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繁繁，不要只盯着信号最强的那个点。重新计算，分析信号的衰减和反射模式，把所有可能的伪装和中继信号全部剔除掉。”

    “这需要一点时间，现场的信号干扰太强了！”邢繁繁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焦躁。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需要最真实的结果。”顾宸的语气不容置疑，随即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语嫣，重新审视。我们之前的所有推测，阳台上的男人，那个站岗的侍应生，重新评估他们的行为逻辑。”

    指挥车里，陈语嫣死死地盯着屏幕上分割的数个画面，陷入了沉思。

    几秒钟后，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恍然：“我们可能……都想错了。”

    “什么意思？”顾宸问。

    “表演型人格，他最核心的心理需求，是作为‘神’，俯视众生的优越感。”陈语嫣的语速开始加快，“这种优越感从何而来？不是来自他表现得多么异常，让别人怀疑他。恰恰相反，是来自于所有人都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而他，是唯一知晓秘密并掌控一切的人。他独自品味着这份恐惧盛宴，这才是他最大的享受。”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顾宸脑中的迷雾。

    “所以……”他立刻明白了陈语嫣的意思。

    “所以，他不会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常。他会把自己伪装成最不起眼、最正常、最符合这个环境的角色！”陈语嫣的语气变得无比肯定，“放弃之前所有的可疑目标！去找，去找那个现场‘最没有嫌疑’的人！”

    “最没有嫌疑的人……”顾宸的目光，重新投向楼下那片喧嚣的人海。

    就在这时，邢繁繁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在频道里炸响。

    “找到了！找到了！我剔除了百分之九十八的反射和伪装干扰！”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真实的信号源……范围大大缩小了！就在……就在宴会厅角落的摄影区！”

    摄影区？

    那里，只有一个背着专业相机，正在热情地为宾客们拍照的摄影师在来回活动。

    这个发现，与陈语嫣“伪装成最正常的人”的推论，在这一瞬间，完美地不谋而合。

    一个忙于工作、脸上挂着职业微笑的摄影师，在这样一个几百人的大型宴会里，是全场最合情合理、最不会引起任何人一丝一毫怀疑的角色！

    顾宸的目光如鹰隼般，瞬间穿过上百米的人群，死死地锁定在了那个背着相机，正在热情地指导着一对年轻情侣摆出亲密姿势的男人身上。

    “查一下他的身份。”顾宸通过耳麦，用几乎只有气音的音量低声命令。

    “收到！”后方，苏小妹的声音立刻传来，她显然已经通过宴会策划方，拿到了所有工作人员的名单，“宴会摄影师，李默，二十八岁，是临时聘请的自由摄影师，口碑很好。”

    几乎就在苏小妹话音落下的同时，陈语嫣的声音也从频道里传来，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终于抓住狐狸尾巴的兴奋和了然。

    “就是他！顾宸，就是他！你们看他的动作！”

    所有人的视角，都通过镜头聚焦在了那个名为李默的摄影师身上。

    “他每次拍完一组照片，在放下相机的那一刻，都会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下意识的动作——调整他左手手腕上的那块智能手表。”陈语嫣的声音冷静而锐利，“而且你们看他的站位，无论他怎么移动，怎么指导客人，他都始终确保，头顶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在他的视线余光范围之内。他不是在工作，他是在欣赏，在等待！”

    这个微不可查的细节，瞬间点燃了整条信息链。

    “吻合！完全吻合！”邢繁繁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破案的快感，“引爆器的信号有非常微弱的规律性波动，我刚才一直找不到规律，现在和他的动作一对……频率完全吻合！那个混蛋，他把引爆器伪装成了智能手表！”

    最后的证据，来自二楼的江漓。

    顾宸不知何时已经将一个伪装成口红的单筒高倍观察镜递给了她。江漓举起“口红”，对着楼下的李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