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宸拿起对讲机，无视了里面焦急的询问，只是用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立刻返回指挥中心。”

    “重新分析赵宏发来的那段十五秒的挑衅视频。”

    “一个像素，都不要放过。”

    凌晨四点，市局指挥中心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拖着灌了铅一样的身体回到了这里，脸上混合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尚未消散的怒火。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汗水和浓缩咖啡混合的味道。

    邢繁繁已经等在了那里，他靠在主控台边，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这一次，没有人再用审视或质疑的目光看他。

    “顾队。”他看到顾宸走了进来，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辛苦了。”顾宸回了一句，声音沙哑。他没有浪费任何时间，直接走向主屏幕。

    “把那段视频再放一遍。”

    所有人立刻围了过来，精神再次高度紧绷。

    那段只有十五秒的、充满了赵宏恶意的挑衅视频，再次出现在了巨大的屏幕上。女孩惊恐的脸，和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一遍遍地循环播放。

    “慢放，一帧一帧地过。”顾宸命令道。

    “赵宏是一个极度自恋且活在过去荣光里的人。”陈语嫣盯着屏幕，冷静地分析道，“天文台是他用来‘审判’我们的舞台，但绝不是他的藏身地。他选择的地方，一定也带有某种‘技术遗迹’的特征，一个能让他缅怀自己被窃取荣耀的地方。”

    “技术遗迹……”顾宸咀嚼着这几个字，目光如炬。

    “停！”

    就在这时，一直紧盯着图像细节的江漓突然喊道。

    “倒回三秒，放大李晓晓的脸！”

    邢繁繁立刻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画面定格在了第十二秒。视频中的女孩因为极致的惊恐，一滴眼泪正从眼角滑落。

    “就是这里！”江漓指着屏幕，“她的瞳孔！在她眼泪滑落的一瞬间，瞳孔里好像反射出了什么东西！”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交给我。”邢繁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自信。他将那一帧画面单独截取出来，双手在键盘上化作了一片残影。

    “图像锐化……分层渲染……启动逆向光追算法修复……”

    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在副屏上飞速滚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主屏幕上那片被放大了数百倍的、模糊的瞳孔区域。

    在经过了数十次令人眼花缭乱的处理后，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终于从那片混沌中慢慢地浮现了出来。

    “这是……”苏小妹瞪大了眼睛。

    “老式的CRT显示器！”邢繁繁一字一顿地说道，“看这个特有的弧形边角！还有这里……这一排，是那种最廉价的、机箱上自带的LED灯带！”

    “不止！”另一边，戴着耳机的苏亦阳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发现的狂喜。

    “我把背景音里所有的杂音都过滤掉了，分离出了一种非常特殊的‘嗡嗡’声！”他将一段处理过的音频播放出来，那是一种频率很低、但极具特点的、仿佛老旧风扇在艰难转动的声音。

    “我查了数据库，这是‘烽火7型’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声音！”苏亦阳无比肯定地说道，“这款风扇因为设计缺陷，老化后就会发出这种独特的共振声！它在五年前就已经全面停产了！”

    “废弃！”

    “老式CRT显示器！”

    “烽火7型服务器！”

    几个关键词瞬间在顾宸脑中串联成线。

    “小妹！”

    “在！”苏小妹早已坐在了电脑前，十指如飞，“关键词输入……全市商业场所数据库……交叉比对……开始排查！”

    进度条在屏幕上飞速地前进，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几秒钟后。

    “嘀”的一声。

    一张巨大的城市地图上，一个刺眼的红点，猛地亮了起来。

    红点旁边，一行清晰的文字跳出——

    【旋涡网吧，位于城西旧工业区，五年前因经营不善倒闭。】

    ……

    目标锁定。

    “一组二组，整理装备！五分钟后出发！”顾宸没有片刻迟疑，冰冷的突击指令瞬间下达。

    这一次的行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迅捷和隐蔽。

    数辆黑色的特警车辆如同幽灵般，悄无声f息地滑入夜色，关闭了警灯，朝着城西那片早已被城市遗忘的破败工业区疾驰而去。

    “旋涡网吧”就像一座被时间彻底掩埋的坟墓，静静地矗立在一条堆满垃圾的破败街道尽头。门口那块巨大的招牌已经褪色，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顾宸亲自带领突击小组，他们没有进行任何警告，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姿态，直接用破门锤撞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玻璃门。

    “哐当！”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一股混合着尘土、霉菌和电子元件腐朽的恶浊气息扑面而来。

    网吧内部一片狼藉，一排排落满了厚厚灰尘的电脑，如同冰冷的墓碑般在黑暗中林立。队员们呈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向里搜索。

    他们的战术手电光束，在黑暗中扫过那些早已熄灭的屏幕和破旧的座椅，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尘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路搜索到网吧的最深处，经理室那扇虚掩的木门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不断变幻的屏幕光亮。

    找到了！

    顾宸对身后的队员比了一个手势，然后猛地抬起脚，一脚踹开了那扇门！

    “不许动！警察！”

    然而，门后的景象，却让所有荷枪实弹、如临大敌的特警队员们，全都愣在了原地。

    没有复杂的防御系统，没有视死如归的抵抗，更没有同归于尽的陷阱。

    赵宏就那么安静地，甚至可以说是安详地，坐在一张破旧的电竞椅上。

    他面前只有一台还在嗡嗡作响的老旧服务器和几个屏幕，主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顾宸他们在天文台地下那片压力感应板上步步惊心的监控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