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夜晚，月色被浓厚的乌云吞噬。庄园“伊甸园”静默地匍匐在黑暗中，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

    “各单位注意，行动倒计时三十秒。”林风的声音从加密通讯频道传来，他本人坐镇在几公里外的一辆改装过的指挥车里，面前是十几块闪烁着数据流的屏幕。

    陈珂和孙茜，以及林风手下那十二名代号从“幽灵一号”到“幽灵十二号”的退役特种兵，已经潜伏在庄园外围的阴影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涂着伪装油彩，眼神冷冽如刀。

    这一次，没有潜入，只有强攻。

    “陈珂，你确定要这么做？”孙茜最后确认了一遍，“正面进攻，我们会成为活靶子。”

    “就是要让他们把我们当成靶子。”陈珂检查着手里的步枪，“主攻队的任务是制造混乱，吸引火力，动静越大越好。我们的任务，是救人。”

    “十，九，八……”林风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钟摆。

    “……三，二，一！EMP，发射！”

    一道无形的脉冲波瞬间扫过整个庄园。

    “滋啦——”

    庄园外墙上所有的探照灯、监控摄像头和电网，在一瞬间爆出密集的电火花，随即全部熄灭。整个“伊甸园”彻底陷入了物理性的黑暗与沉寂。

    “行动！”

    陈珂一声令下。

    “幽灵一号”带领的主攻队九人，如猛虎下山，直接用定向炸药炸开了庄园的正门，手持防爆盾和自动步枪，咆哮着冲了进去，枪声和爆炸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

    “敌袭！敌袭！”庄园内，留守的死士们终于反应过来，刺耳的警报声（备用机械警报）响起，零星的火力开始还击。

    “他们上钩了！”陈珂通过热成像仪看着主攻队吸引了大部分的敌人，“我们走！从侧翼进去！”

    他、孙茜，以及剩下的三名“幽灵”队员，如鬼魅般翻过围墙，直奔地下基地的隐蔽入口。

    然而，李承泽的狡猾，远超他们的想象。

    主攻队那边，激烈的交火声中突然传来了“幽灵一号”惊怒的吼声。

    “小心那些雕塑！卧倒！”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阵密集的、如同电锯般的枪声，紧接着是子弹打在防爆盾上发出的“叮叮”声和一名队员的闷哼。

    “该死！那座‘思想者’雕像里面是自动机枪塔！”另一名队员怒吼道，“火力太猛了！我们被压制住了！”

    林风的声音焦急地响起：“怎么回事？我已经瘫痪了他们的电子系统！”

    “是本地回路！这些东西不联网，用的是独立的红外和声音感应触发！是陷阱！”“幽灵一号”吼道，“手雷！炸掉它！”

    “轰！”的一声巨响，枪声暂时停歇。

    “幽灵七号中弹！伤在腹部，失去战斗力！”

    “别管我！继续前进！”

    陈珂和孙茜的心同时一沉，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队长，走廊两侧的画！别碰！”主攻队那边再次传来惊呼，“‘幽灵三号’碰了一下画框，他……他……”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痛苦的抽搐和呼吸衰竭的声音。

    “是神经毒素！妈的，这个疯子把毒涂在画框上！”

    “注意脚下！地板不对劲！”

    话音未落，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闭合声和凄厉的惨叫同时响起。“幽"灵九号"脚下的地板突然弹开，一个巨大的、如同捕兽夹般的钢铁机关猛地合拢，将他的腿死死咬住。

    “啊——！”

    “九号！九号！”

    “队长，我们至少损失了三个人！”一个队员的声音里带上了颤抖，“这他妈的不是战斗，我们像是在一个变态的艺术展里闯关！”

    战斗的惨烈程度，远超所有人的预料。李承泽根本没想过要和入侵者进行常规的枪战，他把自己的整个庄园，变成了一件巨大而致命的“艺术品”。

    “陈珂，你听到了吗？”孙茜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们必须快！他们撑不了太久！”

    “明白！”

    五人迅速抵达了那个熟悉的通风管道入口，进入了地下基地。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们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通往最深处囚禁区的通道前。

    然而，一道厚重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合金大门，彻底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门中央，是一个复杂的验证面板，上面有声纹采集器和虹膜扫描仪。

    “该死！”孙茜低骂一声，“是双重生物验证！林风，能打开吗？”

    “不行！”林风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无力，“这道门是独立供电的，物理隔绝，我黑不进去！除非有权限，否则只能用重磅炸药，但那样整个通道都会塌方，而且会立刻触发最高级别的警报！”

    “那就炸！”孙茜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行！”陈珂立刻否决，“那样会把高云直接埋在里面！”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而主攻队的伤亡报告还在不断传来之际，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陈珂身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是那个被他们救出来的、年纪最大的孩子，小安。

    出发前，陈珂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将他带在了身边。

    “陈珂，你疯了？带他来干什么？”孙茜当时质问道。

    “李娜说，他的精神恢复了很多。他说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关于‘门’的事情。这是我们的备用方案。”陈珂当时只是如此解释。

    此刻，小安仰着头，看着那扇冰冷的合金大门，瘦弱的身体微微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我……我见过这个。”他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陈珂立刻蹲下身，扶住他的肩膀，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问：“小安，别怕。你见过什么？告诉我们。”

    “那个男人……李承泽……”小安的声音在发颤，“他带我来过这里。他说……我是他最完美的‘艺术品’，是唯一有资格……进入‘圣殿’的。”

    孙茜和另外三名“幽灵”队员都惊愕地看着这个孩子。

    “然后呢？”陈珂鼓励地看着他。

    “他让我……对着这个门说话……还让我看着那个红色的光……”小安指了指虹膜扫描仪，“他说，这是属于我的荣耀。”

    陈珂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终于明白，李承泽那个变态，竟然真的把一个孩子的生物信息，录入成了最高权限！这或许是他病态美学中的一种极致“恩赐”。

    “小安。”陈珂看着孩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有一个同伴，一个很重要的人，就像你想要保护其他弟弟妹妹一样，我们也必须救她出来。她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你……愿意帮我们打开它吗？”

    小安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这两天在安全屋里，李娜耐心的陪伴和心理疏导，让他明白了自己并非什么“艺术品”，也让他回忆起了按下警报器时，并非是被洗脑的忠诚，而是在那种高压环境下，为了不让身后更小的孩子被发现，而下意识做出的应激反应。

    他想起了李娜姐姐温柔的怀抱，想起了陈珂递给他的那块热乎乎的面包。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个瘦弱的孩子走到了巨大的合金门前。他踮起脚尖，让自己对准虹膜扫描仪的高度。

    “请验证虹膜。”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一道红光扫过小安的眼睛。

    “虹膜验证通过。请输入声纹口令。”

    小安深吸一口气，用还带着童稚，却努力模仿着某种语调的声音，念出了一句让陈珂和孙茜都感到毛骨悚然的话：

    “为永恒的艺术，献上完美的谢幕。”

    那是李承泽的疯话。

    “声纹匹配成功。欢迎您，一号作品。”

    “咔嚓——”

    一声沉重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那扇坚不可摧的合金大门，缓缓地向内打开，露出了背后更加深邃、更加阴冷的黑暗。

    人性的微光，在最黑暗的时刻，通过一个被拯救的孩子，撬开了通往地狱的最后一扇门。

    陈珂拍了拍小安的头，对他身后的一名队员说：“幽灵十一号，保护好他，一步也不要离开。”

    “是！”

    他转过身，看着那洞开的黑暗，对孙茜说：“走，我们去把高云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