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塔耳塔洛斯”的头两天，陈珂团队正式开始了他们的“设备调试”工作。

    他们被分配到一个拥有A级权限的独立实验室。每天，安保主管马丁或他的副手，都会带着几名研究员，像影子一样“监视”着他们的工作。

    “博士，这台质谱仪的离子源电压似乎不太稳定。”一名年轻的研究员指着屏幕上的波动曲线，向陈珂提出疑问。

    陈珂扮演的“汉斯”看了一眼，眉头紧锁：“废话，预热还没完成。任何一个合格的工程师都知道，在腔体温度达到三百K之前，讨论电压稳定性的问题毫无意义。菲利克斯，记录下当前的环境湿度，这会影响最终的校准参数。”

    “好的，博士。”林风立刻在终端上敲打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环境湿度百分之六十三，高于标准值百分之五。建议启动三号除湿单元。”

    “就按你说的办。”陈珂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对那名研究员说，“去忙你自己的事，别在这里干扰我的团队。”

    研究员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走开了。这是一场在刀尖上跳舞的表演，他们不仅要骗过人，更要骗过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

    夜幕降临，是他们仅有的几个小时休息时间。

    被严密监控的白色宿舍里，四人看似各自在休息，或看书，或擦拭个人终端。

    林风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夜莺，能听到吗？汇报。”

    一道微弱的电流声从眼镜镜片内置的微型通讯器中传出，化作夜莺清晰的声音：“信号稳定。我已经初步渗透了塔耳塔洛斯的外围网络，但核心区被一个独立的物理防火墙隔绝。你们怎么样？”

    “很糟糕。”林风压低声音，“这里的监控网络，由一个强大的人工智能‘中枢’控制。它在持续不断地分析我们每个人的行为模式，包括心率、步态、用词习惯……任何偏离其数据库中‘正常’轨迹的举动，都会立刻提升我们的威胁等级。”

    陈珂正靠在床上看一本德语版的《量子力学导论》，他看似在翻页，实则将一切都听在耳里。

    “也就是说，”他用同样低微的声音说，“我们必须在AI能够理解的‘合理’框架下行动。”

    “没错。”林风回答，“任何侦察行动，都必须有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就像演员，我们不能脱离剧本。”

    “我明白了。”陈珂合上书，“明天，我会借口A-3号光谱仪的一个超导线圈接口不匹配，申请去一趟备用零件仓库区。我需要仓库的布局图。”

    高云一直在闭目养神，此刻她开口道：“后天，我会以数据传输出现异常丢包为由，要求进入乙-7网络机房检查线路。我需要机房的内部结构和网关协议。”

    每一次外出申请，都像是一次向魔鬼进行的赌博。

    第三天，真正的危机毫无预兆地降临。

    实验室里，孙茜正在调试一台最新型号的大型基因编辑仪。这台机器的核心部件，是一组由机械臂控制的、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纳米探针。

    “吉赛拉，小心点，”旁边的一名研究员提醒道，“这东西一根的造价，够买一辆保时捷了。”

    “我干这行十五年了，不需要你来提醒。”孙茜用她一贯的、冷冰冰的“吉赛拉·罗尔夫”式口吻回答。

    她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控制台，引导着机械臂缓缓下降。就在探针即将接触到基因样本载玻片的一刹那，她的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手指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颤。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冰晶碎裂的声响。

    那根昂贵的纳米探针，从中断裂。

    整个实验室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区域！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

    “警报！A级实验室发生三级资产损坏事故！重复，A级实验室发生三级资产损坏事故！”

    陈珂和林风的心脏猛地一沉。

    不到三十秒，实验室的合金门被猛地滑开，安保主管马丁带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惩罚者”冲了进来，他们的脚步声如同死亡的鼓点。

    马丁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根断裂的探针，以及呆立在原地的孙茜。

    他没有质问，而是抬起手腕上的个人终端，调出了一个文件。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死死地盯着孙茜。

    “吉赛拉·罗尔夫女士。”

    马丁的声音冰冷刺骨，在警报声的间隙中显得格外清晰。

    “是的，主管先生。”孙茜的回答有些僵硬。

    “在我的记录里，罗尔夫女士拥有十五年高精密机械操作经验，经手过的昂贵设备超过一千台，职业生涯中的操作失误率为——零。”

    他抬起头，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子弹。

    “一个从业十五年，从未犯过如此低级错误的人，为什么会在今天，在塔耳塔洛斯，折断一根纳米探针？”

    这不是一句问话，而是一句审判。AI中枢的行为模式警报，已经被这个无心的失误彻底触发。

    致命的怀疑，如同乌云，笼罩在整个团队的头顶。所有人的命运，都悬在了这一根断裂的探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