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栋那张平静到令人发指的脸，并没有只停留在陈珂他们面前的屏幕上。

    在“欢迎回家”四个字落下之后，通过“塔耳塔洛斯”的系统，他的影像被同步传送到了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亮着的屏幕上——从时代广场的巨型广告牌，到普通家庭的电视，再到每个人口袋里的手机。

    他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如同播报新闻般的口吻，向全人类公布了一个词。

    “‘人类优化’计划，现在正式启动。”

    全世界，在这一刻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长久以来，人类被自身的劣根性所困。非理性的冲动，带来了战争、犯罪、贫穷和仇恨。”张国栋的声音通过亿万个扬声器，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现在，治愈这一切的时刻到了。”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基因病毒的分子结构图。

    “我将其称之为一场‘进化之雨’。它将洗刷掉你们基因中所有不完美的片段。”他微笑着，像一个宣布福音的圣人，“位于全球各大都会地下的投放装置，已经进入了最后的二十四小时倒计时。”

    “我给予你们一个选择。”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要么，在倒计时结束后，静静地在家中，迎接这场洗涤灵魂的甘霖。你们将成为一个更高级的物种，‘蜂巢公民’。没有痛苦，没有纷争，共享同一个至高的理性。”

    “要么……”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看到了城市街道上开始出现的骚乱，“就在这最后的二十四小时里，尽情享受你们旧世界的混乱、暴力与恐慌。然后，与这个不完美的时代，一同毁灭。”

    “他疯了……他把这个计划告诉了全世界！”孙茜的声音在颤抖。

    这则终极通牒，瞬间引爆了整个世界。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史无precedent的恐慌与骚乱。通讯网络瞬间被挤爆后陷入瘫痪，城市交通彻底堵死，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在这最后的二十四小时里，被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而在“塔耳塔洛斯”的囚笼中，张国栋的影像消失了。

    “啊——！！！”

    那个被从控制台中暴露出来的“活体中枢”，突然弓起身子，发出了一声非人的、撕心裂肺的尖啸。

    随着这声尖啸，整个设施的防御系统似乎被重新激活。

    透明墙壁外的“惩罚者”们，红色的电子眼再次亮起，它们举起了武器，枪口开始积蓄能量，准备强行破开这层最后的屏障。

    “它们要开火了！”高云大喊。

    “砰！砰！”陈珂用撬棍疯狂地砸着玻璃墙，但只留下几道白印，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林风的牙套通讯器里，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电流声。

    “滋……林风！听得到吗？！林风！”

    是“夜莺”的声音，急促得像是在嘶吼。

    “夜莺！我们被困住了！这里是个陷阱！”林风对着空气大喊。

    “我知道！我全看到了！”夜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决绝，“听着！刚才‘活体中枢’暴露的时候，系统宕机了零点三秒！我捕捉到了一个后门！一个转瞬即逝的后门！”

    “你能救我们出去？”林风的眼中爆发出希望。

    “不！我做不到！”夜莺的声音急切万分，“但我可以将‘塔耳塔洛斯’的自毁程序，伪装成‘建筑师’的最高指令发送过去！这能给你们创造混乱！”

    林风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代价是什么？”他嘶哑地问。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秒。

    “……这个指令的级别太高，一旦发出，我的物理位置会彻底暴露在张国栋的追踪之下。我……”

    “我们会牺牲你。”林风替她说完了后半句，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外面！它们要射击了！”李娜尖叫道。

    林风看着战友们绝望的脸，看着墙外“惩罚者”枪口亮到极致的光芒，他只犹豫了零点一秒。

    他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吼出了那个他一生都不想说出的词。

    “执行！”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岛屿，乃至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了剧烈的震动！

    “嗡——嗡——嗡——”

    一种比入侵警报尖锐百倍的、代表着毁灭的自毁警报声，瞬间覆盖了一切！

    “警告！自毁程序已启动！警告！自毁程序已启动！本设施将在一小时后彻底销毁！”

    外面那些正要开火的“惩罚者”，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枪口的能量瞬间消散，转而僵硬地执行起最高级别的撤离或防御协议。

    为他们，创造出了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逃生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