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世界的血战进入白热化的同时，陈珂的意识，正穿过一片无尽的、由纯粹数据组成的黑暗。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绝对的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铁锈味和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绝望。他正站在锈铁镇那座熟悉的精神病院门口。

    但这里，又不是锈铁镇。

    他抬起头，远处灰暗的天空上，竟然悬挂着夜上海百乐门那标志性的巨型霓虹招牌，一闪一闪，散发着诡异的光。而他脚下的水泥地，裂开的缝隙里，则渗透着神隐镇祭坛那种特有的、带着血腥味的潮湿泥土。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陈珂。”

    张国栋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丝疯狂艺术家的癫狂。

    陈珂没有理会，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由数据构成的唐刀。他知道，张国栋将他经历过的所有副本，如同一个疯子，粗暴而诡异地拼接在了一起。

    “吼！”

    精神病院的大门猛地被撞开，一个穿着宽大病号服的身影蹒跚地冲了出来。然而，它那魁梧的身形和手中紧握的、闪着寒光的屠刀，却属于“惩罚者”。

    “这里的敌人……也组合到了一起吗？”陈珂喃喃自语。

    他侧身躲过“惩罚者”的劈砍，唐刀顺势划过对方的手臂。然而，刀刃与病号服接触的瞬间，那布料却瞬间硬化，变成了外骨骼装甲的材质，只留下一串火花。

    “没用的，在这里，规则由我制定。”张国栋的声音带着嘲弄。

    陈珂一脚踹在对方膝盖的关节处，趁其失去平衡的瞬间，刀锋精准地刺入了它头部的缝隙。

    解决了这个怪物，他不敢停留，转身冲向远处那闪烁的霓虹招牌。他必须找到这个疯狂世界的“核心”。

    他冲进了百乐门。

    熟悉的爵士乐，熟悉的舞池，穿着旗袍的舞女们对他露出妩媚的微笑。

    “先生，一个人吗？要不要……”一名舞女朝他走来，笑容甜美。

    但在她靠近的瞬间，她的脸突然裂开，变成了神隐镇里那种密密麻麻的复眼怪物。

    陈珂早有防备，手起刀落，在对方的尖啸声中，结束了它的“生命”。

    他艰难地在舞池中穿行，每一步都必须同时应对来自不同副本的、组合式的致命威胁。

    终于，他杀出重围，来到了舞池中央。

    就在这时，所有的音乐和喧嚣，戛然而止。

    一束聚光灯，突然打在了舞池正前方的舞台上。

    光柱中，出现了两个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身影。

    一个穿着突击队的作战服，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另一个穿着技术部门的制服，有些腼腆地推了推眼镜。

    赵猛和钱浩。

    他们穿着陈珂记忆中最后一次见面时的衣服，脸上带着无比温暖的笑容，正对着他招手。

    “珂哥，你终于来了。”赵猛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洪亮。

    钱浩在他旁边，笑着补充道：“我们等你好久了。”

    陈珂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知道这是假的，是张国栋的把戏，是数据构成的幻影。

    但……那笑容，那声音，那眼神……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珂哥，发什么呆呢？”赵猛大大咧咧地喊道，“快过来啊，就等你了！”

    “是啊，珂哥。”钱浩也说，“我们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陈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握着唐刀的手，第一次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理智告诉他要冲上去，将这两个幻影斩碎，但他的双脚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无法移动分毫。

    “你们……”他的喉咙干涩，几乎发不出声音，“你们不是……”

    “不是什么？”赵猛疑惑地挠了挠头，“珂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外面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把你吓着了？”

    “别怕，珂哥。”钱浩扶了扶眼镜，认真地说道，“有我们在呢，这里很安全。”

    看着那两个“死而复生”的兄弟，看着他们脸上真挚的、毫无杂质的关切，陈珂感觉自己战斗的意志，正在被一点一点地抽空。

    张国栋没有选择用恐怖的怪物来击溃他，而是动用了最恶毒、也最有效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