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的身影消失在出口，地下城内，离别的气氛反而愈发浓重。

    剩下的几人，即将奔赴各自的战场。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甚至……是否还能再见。

    “林溪。”

    周睿走到了正收拾设备的林溪面前。她满身尘土，神情疲惫，但那双看着战术平板的眼睛，却依然像星辰般明亮而坚定。

    “怎么了？”林溪抬起头，以为他要交代什么任务。

    周睿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了一句略显笨拙的话：“拿着这个。”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巧物件，递了过去。

    “这是……”林溪疑惑地接过，入手冰凉，带着一种奇特的金属质感。

    “在青铜城的废墟里找到的。”周睿的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直视她，“我用‘大地脉动’感应到的，应该是唯一一个结构还算完整的‘青铜人’核心，像是个……通讯增幅器之类的玩意儿。”

    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许……对你的研究有用。”

    林溪打开油布，看着那个内部结构精密如星轨的青铜核心，沉默了。她当然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在所有青铜造物都化为废铁的现在，这枚核心是解析“归藏”科技的唯一钥匙。

    她更知道，在那种混乱的坍塌中，要用“大地脉动”从亿万吨的废墟里精准地找出并保护好这么个小东西，需要耗费多大的心神。

    一向以理性冷静著称的她，眼眶竟微微泛红。

    她小心翼翼地将青铜核心收好，抬头看着周睿，轻声说：“我会等你回来。”

    周睿一怔。

    林溪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一起，完成那份新的全球地图。”

    那不是一句简单的承诺。

    那是一个科学家，所能说出的，最浪漫的情话。

    周睿重重地点了点头，所有未说出口的担忧与关切，都化作了两个字：“好！”

    ……

    另一边，卫喆也找到了正在为伤员画符疗伤的萧小小。

    “小小，这个给你。”

    卫喆递过来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玉小瓶。

    “这是什么？”萧小小接过，拔开瓶塞，一股奇异而温暖的灵气扑面而来，瓶中装着半管殷红如玛瑙的液体。

    “‘山海’组织圈养的一种灵兽，名为‘烛照’，这是它的血。”卫喆轻声解释道。

    “烛照之血？”萧小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嗯。”卫喆看着她，眼神温柔，“将它涂抹在符纸上，就算在灵气断绝的死地，也能让符箓自行燃烧一个时辰，为你照亮前路，也能……提供最后的保护。”

    他知道，萧小小要去安抚各地暴动的大地之灵，必然会深入许多被“归藏”污染的险恶之地。

    萧小小紧紧握住那个小小的玉瓶，瓶身的温度，仿佛一直暖到了她的心里。

    她抬起头，看着卫喆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展颜一笑，如山花绽放。

    “卫大哥，你放心。”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少女的狡黠。

    “无论我在哪里，我画的‘清心符’，也都会为你而亮。”

    卫喆微微一愣，随即也露出了一个极淡、却发自内心的笑容。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骆青孑然一身。

    他没有可以赠予朋友的礼物，他能给的，只有最沉重的嘱托。

    他走到周睿面前，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在他耳边只说了三个字：“活着，回来。”

    然后，他走向卫喆，同样拥抱了一下，重复道：“活着。”

    最后，他看着萧小小，眼神柔和了许多，只是叮嘱道：“万事小心，别逞强。”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立刻离开。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他独自一人，转身走回了那座早已被清空的汉代大墓。

    他走到了那座空荡荡的耳室，在周家人为周淼淼立下的那座小小的衣冠冢前，缓缓坐了下来。

    昆仑归来后，他从未踏足过这里。

    他不敢。

    但今天，他来了。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疲惫、所有的孤独，都在这里倾诉干净。

    从黄昏，到深夜，再到黎明。

    当第一缕晨光从盗洞的缝隙中照进来时，骆青站起了身。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捧深褐色的泥土。

    那是他离开前，特意去了一趟龙泉山，从龙泉剑最初铸成之地取来的故乡土。

    他将那捧泥土，轻轻地、温柔地，洒在了周淼淼的墓前。

    “我走了。”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告别，也像是在承诺。

    然后，他转过身，再也没有回头。

    向着西方的漫漫黄沙，向着那片被法老王的诅咒与神明之影笼罩的古老国度，大步走去。

    他的背影，在初升的朝阳下，被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