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淼淼不容置疑的坚持下，一行人暂时在山谷中安顿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空气压抑得仿佛要凝固。

    骆青一言不发地走到那片被金色余烬浸染过的土地前，从包里找出了一块干净的布，然后，他跪了下来，用手，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混杂着金色灰烬的土壤，小心翼翼地捧起，轻轻地放在布上。

    他的动作轻柔得，仿佛那不是泥土，而是他师妹的骨灰。

    他将布包仔细地折叠好，贴身放入怀中，紧挨着心脏的位置。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站起身，眼神里最后一丝悲伤也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冻结的恨意。

    “咳……那个，我说……”周睿看着骆青的样子，心里堵得发慌，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俏皮话，哪怕是骂几句脏话，来打破这可怕的沉默。

    可话到了嘴边，一接触到骆青那双再无半分温度的眼睛，就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知道，现在的任何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嗡”声响起，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在众人面前展开，林溪那张略带疲惫却依旧冷静的脸，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信号终于稳定了，你们……”

    林溪的话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骆青，看到了眼眶通红的周睿，看到了强撑着站立的周淼淼，她看到了……团队里，少了一个人。

    那个总是笑嘻嘻地喊她“林溪姐”的女孩，不见了。

    “小小……她……”林溪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有人回答。

    沉默，就是最残忍的答案。

    投影中的林溪，这个一向以绝对理智和数据为准则的女人，陷入了长达一分钟的、死一般的沉默。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紧紧地抿着嘴唇，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许久，她才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只是那份冷静之下，多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沙哑。

    “我明白了。”

    “听我说，现在情况很复杂。”林溪快速地切入正题，“‘天道盟’的覆灭，在全球所有关注超自然事件的势力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但最诡异的是，本该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枭’，却异常安静。”

    “安静？”卫喆皱起了眉，“他们死了那么多人，包括一个干部，就这么算了？”

    “不止是算了。”林溪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们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所有已知的据点全部人去楼空，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这帮缩头乌龟！”周睿恨恨地骂道。

    “不，他们不是乌龟。”林溪摇了摇头，语气凝重，“我入侵了‘天道盟’残存的数据库，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天道盟’首领那个疯狂的‘神胚孵化’计划，其最初的灵感、核心的技术支持，甚至关于‘归藏’之门的关键信息……都隐约指向了一个源头——‘枭’！”

    “什么？！”周淼淼失声道，“你的意思是，‘天道盟’是被‘枭’当枪使了？”

    “可以这么说。”林溪点头，“是‘枭’，故意泄露了情报，引诱‘天道盟’这群疯子，来替他们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天道盟’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一枚弃子。”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卫喆追问道，“费这么大劲，搞出这么大的混乱，总不能只是为了看戏吧？”

    “献祭。”

    一直沉默的骆青，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冰冷刺骨。

    林溪的目光与他对上，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献祭。我推测，‘枭’的真正目的，就是想通过这场波及整个天空之城的巨大混乱，利用成千上万人的死亡和那棵青铜神树的能量，来完成一场史无前例的宏大献祭！”

    “而这场献祭的最终目的……”

    “是为了加速‘鬼佛’的复活。”骆青替她说完了后半句。

    整个山谷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分。

    “我还在‘天道盟’首领的加密日志里，发现了一个被他反复提及，视为圣地的地名。”林溪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他认为那里，是距离‘新神’最近的地方。”

    “什么地方？”周淼淼立刻问道。

    林溪看着骆青，一字一顿地说道：

    “华严寺。”

    “轰！”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骆青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冰封的眼眸中，瞳孔剧烈地收缩！

    华严寺！

    怎么会是华严寺！

    那是他父亲当年考古失踪，最后出现的地方！

    那是他踏上这条路的起点！是所有谜团开始的地方！

    他一直以为，父亲的失踪和“鬼佛”是两条独立的线，却没想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之后，这两条线，竟然以这种方式，拧在了一起！

    “骆青？”周淼淼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担忧地喊了一声。

    “林溪。”骆青没有理会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林溪的投影，“确认吗？”

    “确认。”林溪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通过多方情报交叉验证，‘枭’组织残余的核心成员，以及他们为‘鬼佛’准备的、很可能是最后一步的复活仪式，最终的地点，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山西，大同，华严寺。”

    复仇的目标。

    父亲的谜案。

    在这一刻，宿命般地重合了。

    骆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里面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决绝。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仿佛来自九幽深渊。

    只有两个字。

    “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