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野和陈默握手言和，但两人转身时，眼中的冷光，比丛林里的毒蛇还要冰冷。

    合作达成后，队伍暂时告别了内讧，继续沿着那条唯一的野兽小径，向着丛林的更深处前进。

    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但那种虚伪的和平，反而更让人感到压抑。赵野的团队和陈默、林夏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个微妙而又刻意的安全距离。

    大约又往前走了一个小时，当他们绕过一处巨大的岩壁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来到了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奇异区域。

    这里的树木，全都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角度，扭曲着向上生长，形态怪异。而它们的树皮上，爬满了如同人体血管网络一样盘根错节的发光藤蔓。那些藤蔓一鼓一缩，仿佛在随着某种心跳而搏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让人闻之头晕目眩的甜香。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震惊的。

    最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的是，这片区域里的所有植物，无论是高耸入云的参天乔木，还是匍匐在地的低矮蕨类，甚至是那些附生在树干上的苔藓和幽蓝色蘑菇……

    全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极其缓慢、但又高度统一的频率，进行着类似人类呼吸般的……舒张和收缩。

    一下。

    又一下。

    仿佛整片森林，就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活着的、正在沉睡的未知器官！

    “我……我操……”阿杰被眼前这壮观而又诡异到极致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地举起相机，喃喃自语，“这……这是潘多拉星球吗？家人们……不，这比潘多拉还他妈的科幻……”

    “安静！”

    一声低喝，打断了阿杰的惊叹。

    是苏晴。

    但此刻，她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反倒是一种混杂着激动、敬畏和巨大悲伤的复杂神情。

    她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扫视着周围那些正在“呼吸”的植物，嘴里用梦呓般的声音喃喃自语：

    “没错……就是这里……”

    “我找到了……老师，我终于找到你笔记里画的那个地方了……”

    “……‘意识共生植物群落’……”

    “什么？”陈默立刻看向她，“苏晴，你刚才说什么？”

    苏晴仿佛才从某种魔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转过头，看着众人那一张张写满了困惑和震惊的脸，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道：

    “我们，可能已经走进了这座岛屿最核心的秘密里。”

    她指着周围那些搏动的藤蔓和呼吸的树木，飞快地解释道：“我的导师，在他最后的那些笔记里，曾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笔触，反复描绘过眼前这个地方！”

    “他说，这里的植物，已经超越了我们所理解的、单纯的个体生命形式！”

    “它们的根系，通过地下的菌丝网络，和某种我们目前还无法理解的能量场，彻底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共享同一个‘集体意识’的……超级生命体！”

    “超级生命体？！”赵野也听得一愣，“你的意思是，这片林子……是活的？它有思想？”

    “可以这么理解。”苏晴点了点头，“但它的‘思想’，和我们人类的个体思维完全不同。它更像一个……巨大的、没有感情的、只遵循本能的中央处理器。而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都是它的一个终端。”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但苏晴接下来的话，才真正让他们如坠冰窟。

    她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昨晚，我们听到的那首‘夜半歌声’，那个能够读取我们欲望的‘精神共鸣’……它的源头，很可能，就是我们脚下这个庞大的‘集体意识’！”

    “或者更准确地说，”苏晴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它，就是录音里提到的‘影灵’，其力量在现实物理世界的一种……延伸和载体！”

    “等等！”林夏打断了她，声音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从我们踏进这片区域开始……”

    “没错。”苏晴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肯定了她的猜测。

    “从我们踏入这里的第一步开始，我们的每一个念头，每一次情绪的波动，每一次心跳的加速……”

    “都可能已经被这个庞大的植物意识网络，清晰地……感知到了。”

    死寂。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赵野脸上的不屑和贪婪凝固了，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小雅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就连刀疤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都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如果……”陈默艰难地开口，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最想知道，也最害怕知道的问题，“如果……它感知到了……会怎么样？”

    苏晴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对所有人说道：

    “如果，我们当中的某个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产生了强烈的敌意、恐惧、贪婪……或者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

    “那么，这个‘集体意识’，就会立刻将这个人，判定为对整个生态系统有害的‘病毒’。”

    她停顿了一下，说出了那个最恐怖的后果。

    “然后，它会动用这片森林里的一切手段，将这个‘病毒’，进行最彻底的……清除。”

    清除！

    这个词，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这意味着，”苏晴最后总结道，“从现在开始，在这片森林里，最危险的，不再是那些会喷毒的花，也不是那些有毒的蘑菇。”

    “最危险的……”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表情各异的人。

    “是我们自己的……内心。”

    “我们必须保持情绪的绝对平稳，思想的绝对‘纯净’，不能有任何多余的杂念。”

    “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像一群无害的、路过的普通动物一样，被这个庞大的意识体所‘忽略’，然后……安全地通过这里。”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个要求，听起来简单，但在这座每时每刻都充满了死亡威胁和巨大诱惑的岛上，要做到“思想纯净”，简直比登天还难。

    尤其是……

    陈默的目光，下意识地，和赵野的目光，在半空中，再次撞在了一起。

    仇恨。

    贪婪。

    怀疑。

    杀意。

    这些最强烈的情绪，正在他们两人的心中疯狂滋生。

    而现在，他们却被告知，必须将这些情绪，全部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