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一言不发，他的目光如同雷达，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看他们的笑。”他突然开口，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每个人的嘴角，上扬的弧度都一模一样。就连眨眼的频率，都几乎同步。这不是幸福，这是程序。我们掉进了一个疯子的电脑主机里。”

    老周不屑地撇了撇嘴：“管他什么程序，等会儿就把他的主机给砸了。”

    就在这时，大厅里原本嘈杂的人声突然安静了下来。

    悠扬的音乐也随之停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宴会厅正前方的演讲台。

    如潮水般的掌声，轰然响起。

    K主任登场了。

    他穿着一套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微笑着，在一片狂热的掌声中，缓步走上了演讲台。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像一个君王在检阅自己的领土。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如同影子的男人。

    是元帅。

    他同样西装革履，脸上挂着那种标志性的，略显僵硬的狂热笑容。他一言不发地站在K主任的身后，像一个被主人牵出来展示的，最完美的展品。

    苏晴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她看着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个曾是她整个青春的光的男人，如今却成了一个恶魔最得意的作品。

    “女士们，先生们，我最亲爱的同伴们。”

    K主任走到了演讲台前，他张开双臂，脸上带着儒雅随和的微笑，仿佛一位正在给学生讲课的慈祥教授。

    “欢迎大家，来到这个历史性的夜晚。今晚，我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庆祝一项简单的科学突破。不，我们是在见证一个全新的物种，一个全新的文明，一个全新的纪元的诞生！”

    他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

    “就在今天，我们成功地将人类从痛苦，嫉妒，愤怒，这些肮脏原始的情感枷锁中，彻底地解放了出来！从今晚开始，这个世界上将再也没有纷争，再也没有眼泪！只有纯粹的，永恒的，绝对的幸福！”

    他顿了顿，享受着台下那如同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我将这个伟大的时代，命名为‘人类幸福新纪元’！而今晚，就是这个新纪元开启的序章！你们，我们每一个人，都将是这个新世界的，神！”

    “神！神！神！”

    台下的研究员们彻底疯了，他们高举着酒杯，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像一群正在朝圣的信徒。

    老周看着这疯狂的一幕，只觉得一阵反胃：“一群疯子，被另一个大疯子耍得团团转。”

    “他来了。”陈默突然开口。

    K主任的目光，在演讲的间隙，看似不经意地，扫过了他们所在的角落。

    那目光穿透了喧嚣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他们三人的身上。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冰冷的笑意。

    那不是警告，是戏谑。

    像一只猫，在玩弄三只已经落入陷阱的老鼠。他享受这种感觉，享受将一切不稳定因素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绝对快感。

    陈默与他对视着，面无表情。但他知道，这个男人，已经给他们判了死刑。

    演讲终于在狂热的顶点结束。

    K主任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面向所有人。

    “我亲爱的朋友们，为了庆祝这个伟大的时刻，也为了欢迎我们三位远道而来的新朋友。”他特意加重了“新朋友”三个字的读音，目光再次投向陈默他们，“我将为所有人，献上一份特殊的礼物。”

    他的话音刚落。

    陈默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注意到，宴会厅四周那些原本如同雕塑般站立的安保人员，悄悄地移动了位置，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而他们的手，都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某种喷射装置上。

    K主任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

    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在这喧嚣的宴会厅里，这声音本该微不足道，却像一道无声的命令。

    他抬起手，看似不经意地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指尖在镜腿上轻轻一点。

    一个隐藏在耳麦中的通讯器被瞬间激活。

    他嘴角的微笑依旧儒雅，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吐出了两个字：

    “清除。”

    命令下达。

    那些伪装成服务生的安保人员，如同得到了信号的机器，动作整齐划一。

    他们同时从托盘下，举起了早已准备好的，外形如同高档香水瓶的银色喷射器。

    那是浓度最高，足以瞬间摧毁人类所有意志的致幻喷雾。

    他们的目标，是那个角落里的三只老鼠。

    他们要用最极致的“幸福”，将整个宴会厅变成一个华丽的囚笼，让那三只老鼠在最美的幻觉中，无声无息地死去。

    空气中，那股甜得发腻的香气，瞬间浓郁了数倍！

    “动手！”陈默低吼一声。

    然而，就在他声音响起的前一秒。

    甚至，比K主任那句冰冷的命令，还要早上那么零点几秒。

    角落里，苏晴那双颤抖的手，狠狠地按下了口袋里那个冰冷的遥控器按钮！

    “嗡——”

    一声人耳无法察觉的微弱震动。

    藏在宴会厅穹顶，那巨大水晶吊灯上方的中央空调通风口深处。

    一个伪装成零件的微型喷雾装置，瞬间启动。

    一小瓶如同烟灰般的灰色粉末，被高压气体彻底雾化，随着强劲的冷风，无声无息地，喷涌而出！

    “狂乱之尘”！

    它像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在短短三秒钟之内，就扩散到了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在空气的分子层面，轰然爆发！

    K主任准备的强效致幻剂，如同一个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而苏晴释放的“狂乱之尘”，则像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饥饿了千年的疯狗！

    两种性质截然相反，一个制造虚假天堂，一个引爆原始地狱的强大精神毒素，在空气中猛烈地撞击在了一起！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但，其产生的后果，比任何炸弹都更加恐怖！

    空气中那甜腻的香气，仿佛变成了一种催化剂。

    它不再是抚慰神经的摇篮曲，而是撕裂理智的电锯！

    它不再是通往天堂的阶梯，而是打开地狱大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