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撕开雨幕，探照灯惨白的光柱如同巨兽的独眼，在坍塌的山体上来回扫射。林砚拽着苏晚晴滚进岩石缝隙，冰凉的雨水混着碎石灌进后颈。陈九章蜷缩在对面石壁下，龟甲碎片深深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苔上，晕开诡异的八卦图形。

    "是法国EC225机型。"阿蛮紧贴岩壁，湿透的迷彩服勾勒出绷紧的肌肉线条，"军用级防弹玻璃，起落架有武器挂载接口。"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食指在喉结处比划出割喉的手势。二十年前母亲遇害前教给她的手语，此刻在雨夜里泛着森森寒意。

    林砚的卫星电话突然震动起来。幽蓝的屏幕在黑暗中亮起，第二条短信带着乱码符号跳出："东南三百米，石龟负碑。"他下意识摸向衬衫口袋，那张浸透雨水的羊皮纸正在发热，血绘的河图洛书纹路透过布料印在胸口，像块滚烫的烙铁。

    “不能去！“苏晚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女考古学家的金丝眼镜沾满泥浆，镜片后的瞳孔却亮得吓人，”《淮南子》记载石龟负碑乃镇龙桩，是专门用来钉死龙脉的凶煞之物！”

    陈九章剧烈咳嗽着爬过来，沾血的手指在羊皮纸上划过："坎水为陷，离火相冲…这图上的血线走向，分明是秦岭主龙脉的走向！"老风水师撕开唐装前襟，露出胸口溃烂的八卦纹身，“我陈家祖辈守着的秘密，竟藏在这座伪墓里…”

    直升机突然俯冲而下，探照灯扫过众人藏身的岩缝。林砚瞥见舱门处闪过半张人脸——那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左眼下方有道蜈蚣状的疤痕，正举着军用望远镜朝这边张望。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道疤痕与父亲遗物照片里的盗墓头目完全重合。

    阿蛮突然甩出登山绳："跟我来！"她纵身跃下三米高的断崖，军靴在湿滑的岩壁上擦出火星。林砚护着苏晚晴顺绳滑落时，听见头顶传来子弹嵌入石壁的闷响。陈九章最后跳下来，老迈的身躯重重砸进泥潭，怀里却死死护着块沾满青苔的石碑。

    "这是明朝嘉靖年间立的禁山碑。"苏晚晴抹去碑文上的污泥，声音突然发颤，“上面说万历七年有妖星坠于太白山，朝廷派锦衣卫在此…在此豢养尸兵以镇龙气！”

    林砚的强光手电扫过碑文，光束突然在某个字迹上顿住。"尸兵"二字旁边，赫然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卍"字符，与他腰间工兵铲上的标记如出一辙。父亲临终前用血在床单上画的符号，此刻在雨中泛着暗红的光。

    直升机引擎声再次逼近。阿蛮抽出尼泊尔军刀劈开荆棘丛："这边！"她所指的方向，三尊风化严重的石龟伏在断崖边缘，龟甲上缠着早已锈蚀的铁链。最中间的龟首昂然向天，口中衔着的石碑布满弹孔，碑文正是羊皮纸上河图的变体。

    陈九章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插入泥浆疯狂挖掘："错了！全都错了！"他癫狂的笑声混着雨水在悬崖间回荡，"什么西伯侯墓，这是刘伯温斩龙脉的镇龙台！"老人挖出的土坑里，九枚铜钱呈北斗七星状排列，中央两枚竟在暴雨中自行旋转。

    林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工兵铲的裂痕中，那张羊皮纸完全展开，血线勾勒的山脉竟与眼前地形完美重合。当最后一道血痕亮起时，整座山体突然剧烈震动，石龟口中的石碑轰然倒塌，露出个幽深的竖井。

    "巽位生门！"陈九章抓起把铜钱抛向空中，钱币尚未落地就被狂风卷走。老风水师的唐装被雨水浸透，贴在干瘪的身躯上如同招魂幡，“快下去！这是唯一活路！”

    直升机舱门突然打开，三条绳索垂下。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单手抓着绳索降落，右手握着的却不是枪械，而是柄刻满梵文的青铜铃。铃声穿透雨幕的瞬间，林砚后颈的胎记如同火烧，父亲坠入青铜鼎的画面在眼前闪现。

    "进洞！"阿蛮抓住苏晚晴的腰带将她抛入竖井，转身掷出军刀。刀锋割断最近那根降落绳的瞬间，戴眼镜男人突然摇响铜铃。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坠落的盗墓贼竟在半空僵住，四肢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像提线木偶般继续降落。

    林砚最后跳进竖井时，看见陈九章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老人以指为笔在井口画出血符，暴喝声震得岩壁簌簌落灰："天地玄宗，万炁本根！"血符亮起的刹那，整个竖井入口竟如活物般开始收缩。

    垂直下坠的过程仿佛无限漫长。林砚的后背擦过井壁生长的荧光苔藓，幽蓝的光斑在视网膜上拖出残影。苏晚晴的惊叫从下方传来，紧接着是重物落水的闷响。当他终于砸进冰冷的水潭时，腐臭的腥气直冲鼻腔——这根本不是地下水，而是掺杂着尸油的蓄水池。

    强光手电入水即灭。黑暗中有东西擦过小腿，滑腻的触感让人想起泡发的尸体。林砚挣扎着浮出水面，摸到腰间工兵铲的瞬间，铲柄突然发出微弱红光。借着这缕光线，他看见苏晚晴正扒在池边石台上，而阿蛮的军刀正抵在一个穿潜水服的男人咽喉处。

    "别动。"女保镖的声音比池水更冷，"你们的氧气瓶是苏联制式，至少在水下泡了二十年。"她刀尖挑开对方面罩，露出张布满尸斑的脸。更恐怖的是，这具"尸体"的胸腔正在规律起伏。

    陈九章突然从水中冒出头，湿漉漉的白发贴在脸上："是湘西的赶尸术！"他抓过尸体手腕号脉，枯瘦的手指猛地一颤，“活人种尸…这是要把活人炼成镇墓兽的邪法！”

    林砚的工兵铲红光突然大盛。血绘河图在黑暗中浮现，指引向水潭对面的石壁。当红光扫过壁面时，无数具被铁链锁住的尸体显现出来——有穿六五式军装的，有披明朝铠甲的，甚至还有几个戴防毒面具的日军尸骸。所有尸体的心脏位置，都插着刻"卍"字符的青铜钉。

    "这是九宫八卦镇尸阵。"苏晚晴颤抖的手指抚过石壁凹槽，"你们看这些铁链的走向，分明是洛书九数的排列方式。"她突然捂住嘴，强光手电照亮的角落，三具新鲜尸体穿着现代冲锋衣，其中一具手里还攥着洛阳铲。

    阿蛮将军刀插入石缝："是摸金校尉。"她踢开尸体旁的背包，倒出堆带着铜绿的玉璧，“上周黑市流出的西汉诸侯王陪葬品，看来有人比我们早到一步。”

    陈九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铜锈："不是早到…是被当祭品了…"他扯开尸体的衣领，露出脖颈处紫黑的掐痕，“锁喉印，这是献祭给镇墓兽的活牲标记！”

    林砚的工兵铲突然发出蜂鸣。红光指向的尸体堆里，有具明朝锦衣卫的干尸缓缓抬头，空洞的眼窝里钻出两条碧绿小蛇。当小蛇吐出信子的瞬间，整个水潭突然沸腾，无数具尸体同时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

    "快走！"阿蛮抓住苏晚晴的后领抛向石阶，转身一脚踹在扑来的日军尸体胸口。军靴踢碎的肋骨间，涌出大团缠绕的头发。陈九章咬破中指在掌心画符，一掌拍在锦衣卫尸体额头，干瘪的头颅顿时炸成碎片。

    林砚顺着红光狂奔，肺叶里灌满尸臭。血绘河图在石壁上投下流动的光斑，最终定格在甬道尽头的青铜门上。当看清门环造型的刹那，他如遭雷击——那对狰狞的椒图兽首，与母亲留下的龙纹玉珏上的雕刻分毫不差。

    “用玉珏！“苏晚晴突然大喊。她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里举着从尸体堆里捡到的帛书残片，”《西京杂记》说周穆王以龙纹珏为匙，启昆仑之墟…”

    林砚扯断项链坠子，玉珏嵌入兽首的瞬间，整条甬道的地砖开始翻转。陈九章的惊呼从后方传来："九星移位！这是…啊！"惨叫声戛然而止，阿蛮的怒喝与尸体撕打声混作一团。

    青铜门缓缓开启的缝隙里，涌出股带着檀香味的寒风。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门后是座圆形祭坛，九具青铜棺椁呈莲花状排列，每具棺盖都刻着二十八宿星图。而祭坛中央的玉台上，静静躺着具身穿西周诸侯礼服的尸骸，腰间玉带的纹饰，正是放大的"卍"字符。

    苏晚晴突然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你看尸体的脸！”

    林砚的血液在那一刻冻结。玉台上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面容，正缓缓睁开爬满铜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