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突然凝滞成胶状。林砚眼睁睁看着那只青白手掌抓住阿蛮的脚踝，女保镖腰间渗出的血丝在水中晕染成诡异的符咒纹路。苏晚晴拽着他的衣领往右侧岩缝游去，防水手电的光束里，密密麻麻的殉葬瓮正在剥落朱砂封纸。

    "闭气！"苏晚晴的嘴唇几乎贴到他耳畔。女考古学家扯断银镯抛向瓮群，氧化发黑的银器撞上陶罐的刹那，整片水域突然亮起幽蓝磷火。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每个破开的瓮口都探出半透明的手臂，腕骨上拴着锈迹斑斑的青铜铃。

    阿蛮反手割断战术腰带。军刀在水流阻力下慢了半拍，刀锋擦着鬼手斩在陶罐上，罐身裂开的缝隙里突然涌出大团头发。那些发丝如同活物般缠住她的手腕，女保镖的氧气面罩被扯落，吐出的气泡里混着血沫。

    林砚的肺部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他蹬着岩壁折返，工兵铲劈开缠住阿蛮的头发，却发现发丝里裹着细小的青铜薄片。那些薄片划破掌心，渗出的血珠竟在水中凝成赤红色小箭，嗖地射向最近的鬼手。

    "血咒反噬！"苏晚晴突然想起什么，从防水袋抽出泛黄的笔记本。浸湿的纸页上，她父亲二十年前的字迹正在晕染：“滇西葬俗，瓮中尸骨缠怨发，发间嵌镇魂铜…”

    整段文字突然被血渍覆盖。林砚拽着阿蛮躲过扑来的鬼手，发现女保镖小腿伤口里嵌着片青黑色骨片。暗河深处传来沉闷的铜鼓声，那些透明手臂突然顿住，齐刷刷转向某个方向。

    "跟着血箭！"苏晚晴指着漂流的血珠。赤红色轨迹如同引路符咒，在磷火映照下指向岩壁底部的洞穴。三人拼命划水，身后传来陶罐接连爆裂的闷响，成群鬼手在激流中张合抓挠。

    洞穴里的水位忽高忽低。林砚的后背撞上凸起的钟乳石，疼得眼前发黑。阿蛮突然扯住他的衣领往右侧拽，一具挂着水藻的骷髅擦着鼻尖漂过——那骷髅的胸骨间卡着柄民国时期的德制毛瑟枪。

    "二十年前…考古队配备过这种枪…"苏晚晴的声音带着颤音。她的手电扫过洞壁，照见几行用匕首刻出的字迹，已经长满青苔：“1983.7.15，周穆王鼎，不要相信…”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林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认出这是父亲惯用的隶书体。岩缝里卡着半截锈蚀的洛阳铲，木柄上模糊可见"林"字刻痕。阿蛮突然闷哼一声，女保镖捂住腰间伤口，指缝间渗出的血竟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骨片有毒！"苏晚晴摸出密封袋里的艾草团。潮湿的草药勉强点燃，青烟在水下凝成伞状气罩。女考古学家快速翻阅笔记本：“滇南巫医记载，百年怨骨需用…”

    洞穴突然剧烈震颤。后方传来巨石崩塌的巨响，三尾兽的残躯撞碎岩壁，幽蓝鬼火映亮它半边融化的头颅。阿蛮推开林砚，军刀狠狠扎进妖兽眼窝：“带苏小姐走！”

    林砚被激流卷入岔道。防水手电撞在岩石上熄灭的瞬间，他看见前方浮现出微弱的金光。苏晚晴拽着他浮出水面，女考古学家剧烈咳嗽着，湿发黏在苍白的脸上：“是…是藻井！”

    跃出水面刹那，林砚的鼻腔灌满陈腐的檀香味。两人摔在青砖垒砌的平台上，头顶八角藻井嵌着七枚夜明珠，排列成北斗七星图案。阿蛮从后方水道翻滚上岸，军刀已经卷刃，腰间伤口溃烂处爬满细小的白色蛆虫。

    "别动！"苏晚晴按住想要起身的女保镖。她撕开密封袋，将最后半瓶医用酒精倒在伤口上，蛆虫在火焰中发出噼啪爆响：“这是痋术！用活人培育的尸虫！”

    林砚拧亮备用手电。光束扫过藻井壁画，他的呼吸骤然停滞——画中祭祀场景里，戴着青铜面具的祭司正在将活人封入陶瓮，而高台上的青铜鼎赫然与他们遇到的镇国鼎形制相同。鼎身铭文被朱砂勾勒，某个反复出现的字符与他玉珏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姬姓…"苏晚晴的指尖抚过壁画，"西周王族墓葬，这里是陪葬祭司的冥殿。"她的声音突然拔高，“不对！北斗七星应该指向棺椁方位，但这个藻井…”

    阿蛮突然将军刀掷向藻井中心。刀刃与夜明珠碰撞出火星，第七颗珠子突然翻转，露出后面黑漆漆的洞口。腐烂的麻绳梯垂落下来，上面沾着新鲜的血手印。

    "有人先下去了。"女保镖撕下衣袖包扎伤口，溃烂处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紫。林砚注意到绳梯固定桩上的青铜环，花纹与他父亲留下的探险日记插图完全一致。

    苏晚晴突然抓住林砚的手腕："令尊当年留下的记录里，有没有提过双重冥殿？"她的指尖冰凉，“西周葬制讲究事死如生，这个祭司殿是阳冥殿，下面应该还有座阴冥殿…”

    话未说完，绳梯突然剧烈晃动。麻绳崩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砚拽着两人扑向右侧。整座藻井轰然塌陷，夜明珠坠落在青砖上摔成齑粉。烟尘中有道人影闪过，灰色冲锋衣下摆绣着条若隐若现的龙纹。

    "九龙堂的人！"阿蛮抓起工兵铲就要追，被苏晚晴死死拉住。女考古学家指着地面：“看血迹！”

    夜明珠粉末混着某种荧光菌类，照出石板上的滴落状血痕。那些血迹每隔三步就出现个奇怪的停顿，像是伤者曾反复驻足观察。林砚的掌心伤口突然刺痛，结痂处渗出金红色液体，在菌光中形成细小的箭头。

    "血引术！"苏晚晴翻开笔记本，"你父亲在日记里写过，林家血脉能感应…"她突然顿住，快速翻到某页浸湿的纸张，上面绘着龙形玉珏与血管脉络的对照图。

    阿蛮突然按住两人肩膀。女保镖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十二点钟方向，砖缝里有反光。"她贴着墙根挪动，军靴尖挑起半枚带血的八卦铜钱。

    陈九章的罗盘碎片！林砚捡起铜钱，发现边缘刻着细小的巽卦符号。苏晚晴用放大镜观察断面：“这是二十年以上的老铜，裂纹走向和我们在溶洞遇到的震卦崩塌…”

    整面砖墙突然传来空洞的回响。林砚用铲柄敲击墙面，青砖的震动频率突然与玉珏产生共鸣。龙纹在衣领间微微发烫，某个砖块自动弹出半寸，露出后面藏着的青铜机关兽。

    "河图洛书密码锁！"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兴奋，"快看砖面排列！"她用手帕擦去砖上浮尘，斑驳的刻痕组成九宫格图案，每个格子里都是变形的甲骨文。

    阿蛮突然将两人扑倒在地。三支弩箭擦着发梢钉入墙面，箭尾拴着的符纸无风自燃。灰衣人去而复返，改装过的连弩对准苏晚晴心口：“把玉珏交出来。”

    女考古学家突然将笔记本砸向对方。纸页在空中散开，夹在其中的磷粉轰然爆燃。林砚趁机拧开冷焰火扔向天花板，骤然亮起的蓝光里，他看见灰衣人锁骨处纹着条独角螭龙。

    "是九龙堂二当家！"阿蛮旋身踢飞连弩，染毒的伤口影响了她出腿的速度。灰衣人袖中滑出柄钨钢伞兵刀，刀刃上的放血槽泛着幽蓝光泽。苏晚晴拽着林砚冲向机关墙，沾血的手指快速点按九宫格：“震三兑七，快转兽首！”

    青铜机关兽的眼珠突然转动。墙体内传出齿轮咬合的闷响，整面青砖墙缓缓上升，露出后面倾斜向下的墓道。腐臭的阴风扑面而来，隐约夹杂着铁链拖动的哗啦声。

    灰衣人突然甩出绳钩缠住阿蛮的脚踝。女保镖撞在墓道口的镇墓兽石像上，腰间绷带彻底崩裂。林砚回头看见苏晚晴正在破解第二道机关，牙关咬出血腥味，工兵铲狠狠劈向绳钩铁索。

    "走！"阿蛮喷出口黑血，军刀掷出打偏伞兵刀轨迹。林砚拽着苏晚晴滚下墓道，后背在石阶上磕得生疼。上方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灰衣人的惨叫戛然而止——有什么东西把他拖回了黑暗里。

    苏晚晴的手电光束剧烈晃动。墓道两壁的壁画正在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壁龛。每个龛洞里都摆着只陶土娃娃，彩绘的面容在光照下栩栩如生。林砚的玉珏突然发出蜂鸣，最前方的三个陶娃娃同时转过脸来。

    "别对视！"苏晚晴用手帕蒙住林砚眼睛，"这是童子引魂阵，活人眼里的阳气会…"她的警告被诡异的童谣声打断。那些陶娃娃的嘴唇开合，哼唱着西周雅乐的变调曲，彩绘衣袖里伸出芦苇杆般细弱的手臂。

    阿蛮的咳嗽声从后方传来。女保镖扶着渗血的腰部踉跄追上，战术背心口袋里掉出半包压缩饼干。那些陶娃娃突然停止哼唱，齐刷刷转向食物落地的方向。林砚趁机扯下手电电池，在黑暗中拉着两人贴墙移动。

    "西北角有风！"苏晚晴的银镯碰响墓砖。三人摸黑挪到拐角处，林砚的指尖触到某种织物碎片。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们看见整面墙挂满褪色的招魂幡，幡布上朱砂写的咒文正缓缓渗出血珠。

    阿蛮突然将军刀插进砖缝："墙面在收窄！"女保镖的瞳孔微微扩张，"这是流沙墓道，触发机关后…"话未说完，头顶传来沙粒流动的簌簌声。最前方的招魂幡无风自动，幡尾铜铃撞出摄魂的节奏。

    苏晚晴快速翻动笔记本："找生门方位！林砚，你父亲有没有提过…"她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某面招魂幡的图案赫然是简化版河图，而血迹正顺着特定轨迹填补残缺的洛书线条。

    林砚的玉珏几乎烫伤胸口。他扯断挂绳按在河图中心，龙纹与血迹产生奇异的融合。沙粒流动声骤然停止，招魂幡后传来石门转动的轰鸣。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手电光束照见墓室中央的青铜棺椁，棺盖上盘踞着九条锁链，每条都拴在獬豸石像的独角上。

    阿蛮突然踉跄着跪倒在地。女保镖腰间的溃烂蔓延到肋下，皮肤下的血管凸起成树枝状。苏晚晴摸遍所有口袋，颤抖着举起半株干枯的草药：“这是陈老之前给的还魂草…”

    林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棺椁四周散落着几具现代人尸骨，某具尸体手里紧握的相机已经氧化成废铁。他的鞋尖踢到个铝制水壶，壶身用红漆写着模糊的"1983"。

    "是我父母的考古队！"林砚的指甲掐进掌心。手电扫过尸骨旁的登山包，露出半截熟悉的日记本封皮——与他贴身收藏的那本一模一样。苏晚晴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别碰！棺椁的锁链布局是九宫困龙局，必须同时…”

    九条锁链毫无征兆地同时绷紧。獬豸石像的眼窝里渗出黑水，青铜棺盖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林砚的玉珏突然浮空而起，青光中浮现出父亲虚影，那个总是严肃的中年人伸出手指，指向棺内某处。

    阿蛮用尽最后力气将军刀掷向东南角的獬豸。刀刃撞碎石像独角的刹那，整座墓室的地面开始倾斜。苏晚晴拽着林砚扑向棺椁，在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他看见棺内躺着具戴黄金面具的尸骸，胸口插着的正是他那枚龙纹玉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