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坠入深渊的刹那，九条青铜锁链突然绷直。那些浸透血锈的链条表面浮现甲骨文，每道刻痕都在黑暗中渗出幽绿磷火。下坠速度骤减的瞬间，他看见头顶崩塌的祭坛裂口处，无数青铜甲虫正组成母亲的面容。

    “抓住铁索！”

    嘶哑的吼声从下方传来。林砚低头望去，陈九章正攀附在岩壁上，唐装被碎石划得稀烂。老人十指深深抠进青砖缝隙，指缝间渗出的竟是青黑色黏液。更诡异的是，那些黏液遇到空气便凝成卦签形状，与阿蛮咽喉钻出的青铜签头如出一辙。

    林砚抓住冰凉的锁链，掌心立即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借着磷火微光，他看清锁链末端竟拴着九具青铜棺椁，每具棺盖都刻着不同形态的虺蛇浮雕。最中央那具棺椁的蛇眼处，赫然镶嵌着与他手中玉珏形状吻合的凹槽。

    "这是西周虺族祭司的九曜葬宫。"陈九章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脖颈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青铜脉络，“你母亲当年盗走的，可不只是半块虺骨。”

    岩壁突然剧烈震颤。林砚听到头顶传来利爪刮擦青砖的声响，十几只青铜镇墓兽从裂缝中钻出。这些兽首人身的怪物手持青铜戟，关节处缠绕着浸泡过尸油的麻绳。最前方那只镇墓兽额间的甲骨文，竟与林砚胸前的灼伤痕迹完全一致。

    "坎位生门！"陈九章突然甩出断裂的罗盘。残破指针在空中划出北斗轨迹，钉入右侧岩壁的瞬间，整面墙轰然翻转。林砚顺势滚进密道，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凉的石板上。

    腐臭味扑面而来。密道两侧的灯奴俑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眶，手中铜灯自燃起幽蓝火焰。林砚这才看清，那些灯奴竟是用活人浇铸的青铜俑——每个俑的胸腔都被剖开，空荡荡的肋骨间塞满了卦签。

    "二十年前…你父母不是考古队…"陈九章扶着渗血的肩膀踉跄走来，皮肤下的青铜纹路已蔓延到下颌，“他们是虺族最后的守陵人。当年那场献祭，本是为了镇压…”

    话音未落，密道尽头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九盏人皮灯笼从穹顶垂下，每张人皮都刺着完整的河图。灯笼光照之处，岩壁上浮现出三百年前的壁画：戴着玉覆面的祭司正在肢解九名少年，将他们的脊椎骨拼成虺蛇形状。

    林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壁画角落的落款印章，分明是父亲书房那方鸡血石印的纹样。当最后那盏灯笼映亮祭坛全景时，他看见壁画中的青铜棺椁缓缓开启——棺中躺着的，竟是穿着现代冲锋衣的自己。

    "时辰到了。"陈九章突然扯开衣襟。苍老胸膛上布满青铜鳞片，心脏位置嵌着半截红绳，“三百年前林家先祖将虺骨封入龙脉，如今该用守陵人的血重启…”

    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话。三支青铜弩箭呈品字形射来，箭尾拴着的朱砂符纸在空气中燃起绿火。林砚拽着陈九章扑向右侧凹坑，转头看见阿蛮正从壁画中走出——她的身体已完全青铜化，瞳孔变成了蛇类的竖瞳。

    "他在说谎。"阿蛮的声音带着青铜器震颤的回响，咽喉处的卦签正与林砚手中的玉珏共鸣，“九曜葬宫根本不在龙脉，而是建在…”

    镇墓兽的嘶吼吞没了后半句话。十几只青铜怪物撞破墙壁，手中长戟在地面拖出火星。林砚摸到腰间染血的绷带，突然想起坠落前阿蛮用血凝成的卦象——那形状分明是父亲日记里描摹的河图缺口。

    当首只镇墓兽的利爪即将触及咽喉时，林砚猛地将玉珏按向心脏。灼烧感从胸口炸开的瞬间，整条密道突然陷入绝对黑暗。他听见无数细碎的青铜碰撞声，仿佛千万只卦签在虚空中重组排列。

    幽绿光芒再次亮起时，九具青铜棺椁已呈环形排列。棺盖上的虺蛇浮雕全部昂首向天，蛇信子竟是浸过朱砂的桃木钉。林砚发现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投射在穹顶，那影子额生双角，脊椎处延伸出虺尾般的骨刺。

    "原来如此。"阿蛮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林砚转头看见她的青铜身躯正在融化，液化的青铜顺着地缝流向棺椁，“你我各持半块虺骨，这才是开启…”

    陈九章的惨叫撕破寂静。老风水师的右臂被青铜液包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他疯狂撕扯着胸前的红绳，每扯断一根，就有棺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当最后一根红绳断裂时，中央棺椁突然射出血色光柱。

    林砚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当视野恢复时，他看见棺中升起一尊三目四臂的青铜神像——那第三只眼中流转的，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他的银镯花纹。

    神像缓缓抬手，密道四壁应声剥落。暴雨声重新灌入耳膜的瞬间，林砚发现自己竟回到了塌方的盘山道。只是此刻的山体裂缝中，无数青铜卦签正组成巨大的河图阵，阵眼处跪着二十年前的考古队员遗骸。

    阿蛮的青铜液已蔓延到脚下。在意识被金属同化的最后时刻，林砚看见阵眼处的遗骸同时抬头——每具尸骸的胸腔里，都跳动着半块青黑色的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