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人。”我的声音微弱地从喉咙中挤出，几乎像是连气息都被偷走，剩下的只有徒劳的颤抖。

    床边的男人闻言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没有任何温度，反倒让我背后的寒意翻涌得更狂暴。他低垂眼眸，仿佛洞察我的紧张和恐惧，却并不关心这些人类的情绪，而是挑剔地打量郑重其事地盯着我。

    “确实不是人。”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极具压迫力，“不过，也只有非人才愿意救你，否则别说活到十八岁，就连今晚过去都难。”

    这么直接不留情面的话几乎让我心脏猛跳了一下。我咬紧牙关，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发抖：“救我？为什么？我……我不认识你。”

    他身后隐隐涌动的冷气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压，那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压得我的心口喘不过气。但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活在“灾星”的阴影下，我已经渐渐习惯了绝望，哪怕此刻多愤怒或恐惧，也仍然试图找到一丝活路。

    他闭了闭眼，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缓缓说道：“你命带玄阴之气，十八年的阳寿本就是奇迹。在你出生的那一天，你母亲因这气息难产而死，天道冥冥间早已定下这宿命。今晚过后，所有吸附在你命上的东西都会找上门来，与你身体明争暗夺，无人能救。除了我。”

    这句话像一把闷棍直接敲在我的心上。我从小就听奶奶说过，我的命不好，是“克星”，是母亲的死因。可这男人的话却比我想象中更加可怕，我生来便成了某种目标，原本还以为这只是一场骂名，结果竟是更大的阴谋。

    “……你说的是真的么？”我声音发颤地问，眼睛死死盯着他，“你凭什么这么了解我？凭什么要救我？”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像夜幕下的黑潭一般让人看不到底。他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转了个身缓缓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窗户。一道冷风冲了进来，我听到外面的风声一瞬间变得沉郁，甚至还能模模糊糊听到什么奇怪的低语：那不是风，而是若隐若现的低吟，像压在空气中的诡异面孔传出的声音。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怀疑么？”他忽然问出口，声音里多了份冷幽默，“我出现，是为了给你一道求生之路。我会护你周全，你也会，为我牺牲。人和鬼，契约之生，彼此相连。”他转回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答应，我为你守护，你不会死；拒绝，我现在离开，不必再说。”

    我的脑袋里轰隆作响。他说得轻松，可我真的能答应吗？

    床边的恶寒每一刻都在加剧。我能感到这房间内有什么存在，仿佛一团浓烈的黑影此刻藏在角落，窥伺着我的身形。我的被子已经湿透，汗水贴着我的脊背，凉得彻骨。

    “你说……你要救我，可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成了你的奴仆？”我终于从绝望中清理出几句话，试图反驳。

    我的声音弱不可闻，可他却听得清清楚楚。男人轻轻摇头：“不，你是我的妻。”

    我愣住，心底猛地掀起了惊涛骇浪。妻？他——究竟在想什么？一个……不是人类的存在，竟然说要娶我？

    我像是看笑话一样瞪着他，“你莫不是疯了——”

    后半句还没来得及出口，眼前的景象却突然天翻地覆——他手腕一挥，房中的油灯猛然熄灭，屋子瞬间陷入了毫无光线的黑暗。我惊恐地坐起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他手中凝聚着一团漆黑的气息，里面隐隐浮动着一个扭曲的人影，我定睛一看，那分明是一个满眼怨毒的小鬼。

    “它想要你的命。”男人指着那团气息说，“这是周围吸引来的最低级的一只，但今晚，它们会越来越多。玄阴之气正在逐渐脱离你的身体，你的生机也将随之枯竭。”

    他手一合，黑气里的小鬼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随即烟消云散，仅剩下一缕黑雾散落在空气中。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无法再保持从容，浑身开始颤抖。

    他转过身，语气森然：“这是你的命运。所以，现在的你，只有两个选择：死，或者嫁给我。”

    那最后四个字穿透我的耳膜，像是把冷冰冰的刀砸在我的胸口，让我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默。我沉浸在自己的混乱中，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

    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母亲的身影，梦里她撕裂般的哭喊让我揪心，她的惨死和我一生的背负难道就是所谓的宿命吗？……

    可是死亡对我来说太过可怕。即便我从小受到冷眼，也始终抱着一丝为了奶奶活下去的念想。如果今晚注定是生与死之间的选择，那么就算我跳进深渊，也要选择活着。

    我抬起头，努力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恐惧，盯着他看：“……我怎样才能确定你不是在利用我？”

    男人勾了勾唇，但笑意仍然冰冷：“你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喜欢，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我会让你活下去，这才是我给你的诚意。”

    他的声音像魔咒，绕着我的耳边不散。我闭上眼，心里像有刀刃在翻，隐约间我想到了奶奶，想到了村里人那将死不值一提的态度，却也是这些人，让我不愿死在所谓的宿命和流言蜚语之中。

    “我愿意。”许久之后，我终于重新睁开眼，对他说，“我愿意和你成婚，但如果你害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男人微笑着俯下身，在我耳边低语：“从此以后，你与我同生共死，无人能再取走你的性命。”

    他的声音，仿佛像永恒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