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的清晨悄然而至，一切似乎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天空阴沉得可怕，太阳似乎被厚重的云层彻底吞噬，连一丝光亮都难以穿透。我站在卧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被妈妈塞进一身奇怪的传统服饰里，这身衣服沉重而紧绷，仿佛每一寸布料都是专为束缚设计的。衣服上绣满了繁复的图案，暗红色的线条遍布全身，不仔细看很难分辨这些线条到底描绘了什么，但整体看上去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

    “柳月，别拖拉了，我们快走。”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和这几天一样冷硬，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我犹豫了一下，抚摸着手腕上的白玉镯，这几天它已经历经多次变化，但此刻却异常安静，仿佛在等待某种时刻的降临。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发现妈妈和爸爸都站在门口，像守卫队伍那样严阵以待。妈妈低头检查了一下我的服饰，确认无误后用力拉住我的手，言语间毫无温情：“一路上别多话，别乱看，跟着走就行。”

    我心头的不安如浪潮般翻涌，几乎让我无法直视他们。我想要问什么，却又知道即使开口也得不到答案。他们早已做好全面隐瞒的准备，我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我们沿着村子的小路一路向后山走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潮湿味道，四周的树木在风中低语，似乎在议论着这场仪式的到来。沿途村民已经聚集了不少，他们大多站在自家门口或小路旁，神情如出一辙的肃穆，每个人都无声地注视着我，那目光中夹杂着敬畏、审视和一种我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我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件被展示的物品，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他们不愿靠近，却也不愿错过任何观察的机会。心底的寒意越积越多，当我经过村中央的古井时，竟然感到水中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凝视我。我努力平稳呼吸，将目光移开。

    后山的路渐渐变得更加狭窄和陡峭，路旁的参天古木遮天蔽日，使得四周的光线越发暗淡。脚底踩着潮湿的泥土，每一步都带出刺骨的湿意，而随着脚步的靠近，我终于看到了后山祠堂的模样。

    祠堂建在一片隐秘的空地上，外墙布满了斑驳的青苔，年代久远的痕迹仿佛随时会散发出腐朽的味道。祠堂的屋檐低垂，形状古老，几近坍塌，但却出奇地给人一种压迫感，似乎在无声地警告着路过的每一个人：这里并非普通的场所。

    推开沉重的木门时，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眼前的景象让我彻底失去了言语——祠堂里灯光昏暗，四周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潮湿味道，空气中夹杂着长燃的香烛味和不知名草药的气息。

    祠堂正中央的供桌上摆放着一块巨大的玉制牌位，那牌位比一般的香火牌更大，玉料通体呈灰白色，非常古老，看上去用了很多年。可让我感到异常的是，牌位上没有任何文字，没有家庭名号，也没有刻写任何祖先的名字，它完全是空的。

    为什么是空的？牌位作为一个家族祠堂的中心，记录着先人的名字和荣耀，可这块玉牌却像一个未完的谜题，没有过去，却被放在最中心的位置，这种异样让我感到心口一紧。

    围绕着牌位的四周，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壁画，画上的人物轮廓和场景似乎讲述着某种历史，但由于画面风化严重，根本看不出具体内容。我只能隐约辨认出几个人影在祭拜的姿态，还有数条交错的缠绕线条，像是某种力量从上游流向某个中心。

    “跪下。”一旁的妈妈突然低声对我说。我猛然回过神，发现村里的大部分人已经在祠堂里聚集，他们有序地跪在地上，脸朝向供桌，每个人的表情都无比严肃。

    爸爸一把按住我的肩膀，迫使我跪下，动作快得让我措手不及。我顺从地跪下，但脑海中却翻江倒海——这个仪式越往下，我越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普通的参与者，而是整个仪式的核心目标。

    祭司再次出现了。那个瘦高、面容阴冷的男人穿着一件更为复杂的长袍，脚步轻缓地走到供桌前。他没有看任何人，而是直接面对无名牌位，开始吟诵起一连串晦涩难懂的咒语。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特殊的节奏，仿佛一场深夜的低语，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我的耳膜上。我的心跳剧烈加速，那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荡，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我跪在地上，双手不自觉地攥拳，手心的汗水浸湿了掌纹。爸爸和妈妈就跪在我的两侧，他们的表情紧绷，甚至比村民们更加僵硬。爸爸的眉头深深皱着，而妈妈的眼神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焦虑，她的手时不时微微颤抖，仿佛试图掩饰什么，却掩饰得非常糟糕。

    随着祭司的念诵声愈发激烈，我感到手腕上的白玉镯又开始了变化。它逐渐变得炙热，那股灼烫感让我咬紧了牙关，眉头紧皱。我捏住护身符，用力地将其按在手中，那微凉的金属质感稍稍缓解了白玉镯带给我的痛苦。

    仪式的每一秒都像是在剥夺我的自由和理智，我感到四周的注视越来越强烈，那些村民虽然一言不发，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这让我如坐针毡。

    “她是关键。”祭司终于停下念诵，低头看着我，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他的语气仿佛一个法官宣判生死，无人质疑，也无法反驳。

    “跪着别动，”妈妈俯身低语，像是命令，也像是一种请求。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心底的恐惧几乎要将我彻底吞噬。今天的这场仪式绝不是普通的成人礼，而那无名牌位的存在，更像是在诉说着某种隐秘的命运。我隐隐感觉到，这一切都走向了某个不可逆的深渊，而我恰是他们正等待的牺牲品。

    这是一次献祭——一个我注定无法逃开的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