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疲惫与压迫感像重锤一般敲击着我的身体，而脚踝的酸痛也让我每走一步，都觉得如同在割裂神经。此时，我的脑袋已经混乱不堪，思绪千头万绪却无一条能理清。

    家里的门虚掩着，屋内透出了昏暗的灯光。妈妈听到门响，踩着匆忙的步子从里屋冲了出来。她看到我的身影时，险些失去站稳的力气，喊出一声颤抖的惊呼：“柳月！你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我的声音沙哑，勉强开口，但喉咙却仿佛被灌了沙子般，发不出更大的声音。我踉跄着跨过门槛坐在椅子上，松了口气，把满是泥土的外衣脱下来扔到一旁。

    妈妈盯着我打量了一会儿，眼中既有无言的怒气，又有忍不住的关切。她快步走过来，蹲下身子，急急忙忙查看我的脚踝。“受伤了！”她顿时大声喊了一句，语带心疼，伸手就想去碰我被黑影抓伤的地方。

    然而，她的手刚靠近，我下意识缩了缩脚，说：“已经没事了，我……我处理过了。”

    她停住动作，抬头盯着我的脸，泪意一瞬间涌了上来：“柳月，你这是做什么！古宅那里你不能去！你知不知道那里经历过多少……多少不该被挖开的事情？你去那里，就等于在找死啊！”

    我没有回话，只是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虽然镯子的力量治好了那奇异的伤口，但一想到自己差点死在那些阴影手下，仍然让我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发寒。而此刻，妈妈的反应让我下意识怀疑，她是不是知道更多关于古宅的秘密。否则，她为什么会对那地方如此恐惧？

    “妈。”我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凌厉，“告诉我真相。关于祭司的事，他到底为什么步步紧逼？为什么他要拿走崔昭的镯子？而且，为什么我必须戴着这个镯子参与那所谓的成人礼？”

    我一连串的问题像炮弹一样砸了出来。已经到了现在，我已经不能再接受什么“隐瞒是为了保护你”这样的借口了。

    妈妈脸上的神情僵住了。她愣了好几秒，眼神飘向别处，像是在考虑怎么措辞。最终，她叹了口气，缓缓地坐到我身旁，声音低得像是在喃喃自语：“柳月，我知道你恨我们……但许多事情，并不是我们能选择的。”

    她顿了顿，像是在将压抑许久的秘密一块块撕扯开来：“祭司……他一直在想办法掌控契约的力量。他只是个凡人，但他贪婪，想借着崔昭的契约，去做一些根本不该做的事。当年的成人礼，并不是我们心甘情愿去配合的……而是被逼无奈。”

    “他怎么逼你们的？”我低声问，心跳因为这些信息而不自觉地加快。

    妈妈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他掌握着村子阴阳两界的生死之门，谁敢违抗他？他根本不是保护神，而是披着外衣的控制者。你爸曾几次想反抗，但每次都被他压下来。他说如果我们不听从安排，祠堂里保存下来的旧契约，会化为束缚整个村子的绞索。我们只能配合他的要求……”

    听到这里，我心里冒出无数荒谬的念头，忍不住打断她：“如果他是恶人，为什么村民会信任他，为什么从小时候我看他还显得那么‘正直’？”

    妈妈摇着头：“表面上，他是正直的祭司，他为村子主持祭祀，守护与祖先灵魂的联系。可实际上，他对那份契约的力量虎视眈眈，一旦让他得手，整个村子都会落在他的掌控之下。”

    她攥紧了双拳，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你奶奶早就看穿了他的野心，所以五年前，她拼了命地阻止村里人让你参加祭司所主导的特定仪式。她坚持要你戴上这镯子，因为崔昭不会容许自己的契约力量被他利用——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契约只能遵从血脉，契约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能接近。”

    忽然，碎片记忆的拼图拼凑起来了。奶奶的行为，爸妈的沉默，甚至村里无人敌视祭司的“传奇权威”，在这一瞬间全都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讽刺。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崔昭的镯子从未离开过我的手腕，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头到尾，奶奶都站在一个看似与众不同的位置上。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妈妈从身后的柜子上拿出一个小布包，将它递给了我。布包已经被岁月侵蚀得微微泛黄，但展开的时候，我看到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铜铃。

    铜铃被岁月磨损得没有多少光泽，但上面篆刻着的古老花纹依旧清晰，仿佛蕴藏着一种无法言语的力量。

    “这是你先祖留下来的。”妈妈的声音带着不舍，也带着决然，“这是柳云溪的遗物，她用它带领村民安渡过许多的危险。它不是万能的，但却可以驱散一些低阶的阴灵，也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我接过那枚铜铃，捧在手上，耳边仿佛听到了极细微的铃声。虽然嘴里说不出太多感谢的话，但我的眼眶已经酸胀得厉害。我稍稍一用力，铃铛便发出一声轻脆的响声，仿佛是回应我的动作。

    当妈妈离开房间时，我拿着那铜铃，久久没有动弹。阳光从窗框的缝隙中洒进来，落在地上，给这幽暗的小屋增添了一丝温暖。可在我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寒冷。

    崔昭、契约、祭司、柳家村，这一切好像一张交织错乱的网，而我竟是这中心点的交汇。我看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又看了看这枚不起眼的铜铃，最终握紧了拳头。

    不管有多少坎，我也必须走下去。村子的命运、我的命运，甚至是崔昭的命运，都不该任人摆布。而我心里清楚，还有更多的真相等待着我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