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老槐树虬结的枝桠切得支离破碎，林一蹲在青石台阶上揉着摔肿的膝盖。裤腿撕开的口子沾满青苔，混着暗红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苏砚心将罗盘贴在爬满藤蔓的砖墙上，盘面天池渗出的水珠凝成北斗状：“周瘸子用铜钱阵封了生门。”

    "封就封呗。"林一掰开路边野桃咬得汁水四溅，"反正咱们有二十万…"话没说完突然噎住，桃核"咔"地卡在喉头。苏砚心甩出铜钱击中他天突穴，林一弯腰猛咳，吐出的桃核竟裹着层半透明的蛇蜕。

    罗盘磁针突然垂直向下，青石板上泛起细密水珠。苏砚心拽着林一退到断墙后，月光偏移处，地面浮现出无数蛇形纹路。那些纹路随着月光移动，渐渐汇聚成倒置的星宿图。

    "这是蛇蜕留影。"苏砚心指尖抹过青苔，搓捻出细碎的鳞片，"当年有人用活蛇布阵…"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石磨转动的闷响。林一探头张望：“大半夜磨豆腐？”

    月光下的石碾盘自行转动，碾槽里堆满灰白蛇蜕。苏砚心摸出三枚铜钱压在碾轴："乾坤借…"铜钱突然被碾成薄片，石碾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石在月光中化作无数小蛇。

    林一抄起半截桃枝乱抽："这玩意怕不怕桃木！"蛇群触到桃枝瞬间僵直，落地变成枯黄的槐树叶。苏砚心捡起叶片细看，叶脉纹路竟与星宿铜钱上的刻痕完全一致。

    "移花接木。"她将叶片按在罗盘背面，"有人把铜钱阵嵌进了草木精魄。"盘面突然浮现血色纹路，指向村尾挂着白灯笼的老宅。灯笼纸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隐约透出屋内跳动的烛光。

    林一猫腰摸到窗根下，舔湿手指戳破窗纸。烛光摇曳的堂屋内，八仙桌上摆着三碗倒头饭，筷子竖直插在饭中。供桌后的太师椅轻轻摇晃，椅背上搭着件藏青唐装。

    "周瘸子来过头七了？"林一摸出打火机要点灯笼，被苏砚心扣住手腕。她耳垂贴上门板细听，门缝里渗出线香燃烧的噼啪声，混着若有若无的铜钱碰撞声。

    罗盘突然剧烈震颤，苏砚心拉着林一滚进墙角。门板"吱呀"洞开，穿粗布衣裳的老妪端着铜盆迈出门槛，盆中漂着七盏莲花灯。烛火映出她布满鳞片的下颌，每片鳞都刻着微缩的星宿图。

    "寅时三刻，送煞归位。"老妪的嗓音像砂纸磨过青砖。她将铜盆放在院中井沿，莲花灯突然全部倒扣，井水翻涌着漫过盆沿。林一后颈胎记突然灼痛，井底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

    苏砚心咬破指尖在罗盘勾画，血珠顺着盘面纹路渗入天池。井口腾起白雾，雾中浮现出八十年代考古队的剪影。队员们正往井中倾倒木箱，箱缝里不断溢出碧绿的铜钱。

    "原来铜钱阵的阵眼在这！"苏砚心甩出红绳缠住井沿。老妪突然转头，鳞片剥落的脸上露出黑洞洞的眼眶："活人莫沾阴墟水…"话音未落，林一已经拽着红绳滑下井壁。

    井水冷得刺骨，林一蹬着湿滑的井壁直打哆嗦。手电光照到井底时，他差点咬到舌头——锈蚀的铁链悬着具柏木棺，棺面阴刻的星宿图正在渗水。更诡异的是，棺材四角各拴着只青铜蟾蜍，蟾口含着枚带血铜钱。

    "这是镇水棺。"苏砚心指尖抚过棺面裂痕，"棺中应该…"铁链突然绷紧，棺材在空中翻了个面。原本朝下的棺底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朱砂绘制的符文中嵌着二十四枚铜钱。

    林一用桃枝戳了戳青铜蟾蜍："这癞蛤蟆嘴里…"蟾蜍突然张口咬住桃枝，铜钱从舌底弹出，正中他眉心。苏砚心甩出铜钱击飞暗器，桃枝断口处渗出腥臭的黑水。

    井水突然沸腾，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棺材盖板缓缓移开，露出里面堆叠的蛇蜕。林一刚要探头，蛇蜕中突然钻出条碧绿小蛇，蛇尾缠着枚刻"鬼"字的铜钱。

    "别动！"苏砚心用罗盘压住蛇头，"这是阵灵。"小蛇突然开口发出老妪的声音："苏家丫头，把铜钱还回来…"蛇身暴涨，鳞片缝隙渗出漆黑黏液，瞬间腐蚀了铁链。

    棺材坠入井底暗河的刹那，苏砚心拽着林一跳上棺盖。激流中柏木棺如离弦之箭，撞开隐藏在井壁的暗道。林一死死扒着棺沿：“大姐头，咱们这是要冲浪？”

    河道突然变宽，穹顶垂下无数钟乳石。林一的手电筒扫过石壁，倒抽一口冷气——钟乳石表面嵌满铜钱，排列成转动的星宿图案。水流经过时，铜钱发出编钟般的嗡鸣。

    "坎位生门在水下。"苏砚心将铜钱含在舌底，"憋气！"话音未落，柏木棺突然解体。两人坠入暗河的瞬间，林一瞥见河底沉着具石像，模样竟与周瘸子分毫不差。

    水下能见度极低，苏砚心腕间的星月菩提突然发光。十八颗珠子映出河底密布的铜钱阵，每枚铜钱都拴着条小蛇。林一胡乱蹬腿时踢到块石碑，碑文在珠光中显现：“郢献王疑冢，入者饲蛇。”

    苏砚心扯着他游向石碑背面，那里刻着残缺的星图。她将含着的铜钱按在缺口处，河底突然裂开道缝隙。两人被漩涡卷入时，林一恍惚看见无数铜钱组成巨蛇形状。

    林一吐出满嘴泥沙，手电筒照出个圆形密室。墙壁上嵌着琉璃灯盏，灯油竟是凝固的蛇毒。苏砚心摸出火折子重点燃，绿莹莹的火光中浮现出壁画——明代官员正往活人体内塞铜钱，受刑者后颈都有倒悬胎记。

    "这是炼人钱。"苏砚心指尖擦过壁画血迹，"铜钱吸足阳气就会…"密室突然震颤，壁画剥落处露出青铜管道。林一耳朵贴上去细听：“有东西在爬！”

    管道中传来鳞片摩擦声，苏砚心将铜钱按在管口。碧绿小蛇钻出的瞬间，她掐住七寸："带路。"小蛇尾巴指向密室顶部，那里垂着条绳梯，踏板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攀爬时林一突然低呼："这血是温的！"苏砚心摸过血迹捻了捻，星月菩提突然发烫——血迹组成个"逃"字，最后一笔拖向黑暗中的石门。

    石门推开刹那，阴风卷着纸钱扑面而来。林一被迷了眼，再睁眼时浑身僵硬——满室飘荡的纸钱上，全都画着倒悬的北斗七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