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阳的呼吸在幽暗墓道里凝成白雾。指尖触碰青铜残片的瞬间，睚眦纹路突然像活物般蠕动起来，瞳孔里母亲的幻象骤然扭曲成漩涡。他踉跄后退撞上青砖墙，后颈蹭到片黏腻的青苔，那苔藓竟在月光下泛着血丝般的纹路。

    "当心！"灵儿突然扯住他衣领。苗女腕间银铃叮当作响，方才倚靠的墙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缝隙，砖缝里渗出暗红色液体，带着浓烈的犀角香。

    陈彦从阴影中走出时，左眉骨的疤痕泛着青紫。男人将三枚乾隆通宝按在渗血墙面上，铜钱立刻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这是蜕皮蛊。"他扯开领口，锁骨处的傩面纹已蔓延至喉结，青斑表面浮起细密鳞片，“当年你父亲就是被这东西缠上，才会…”

    "闭嘴！"刘易阳攥紧青铜残片，睚眦獠牙刺破掌心。血珠滴落时，墓顶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混着铁链拖拽的哗啦声。三伯书房那盏走马灯似的青铜壁灯，竟在记忆深处亮起来，灯影里二伯正用镇纸压住某张工程图，图纸右下角的墨渍正是秦岭山脉的轮廓。

    灵儿突然吹响骨哨。暗河方向传来巨物破水声，她腕间青蛇不知何时已缠上墓顶横梁，蛇身绷直如弓弦："有人动了蜕魂碑！"话音刚落，整条墓道突然倾斜，青砖缝隙渗出墨绿色汁液，在地面汇聚成蜿蜒的蛇形。

    陈彦拽着两人扑向侧室。石门关闭的刹那，刘易阳瞥见暗河漂来半截浮尸，那具肿胀的尸体穿着三伯常穿的唐装，腰间玉佩却刻着周副局长的私章。腥臭河水漫过脚踝时，他摸到石壁上凹凸的纹路，竟是三十年前考古队合影的阴刻版，只是父亲的面部被利器刮花。

    "这是蜕魂冢的忆魄墙。"灵儿指尖拂过壁画，苗银戒指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活人触到怨气重的物件，魂魄就会被拓在墓砖上。"她突然按住刘易阳渗血的手掌，“你方才看到的，可能不是幻象。”

    陈彦突然暴起将两人推开。他后背撞上祭坛石柱，傩面纹渗出的黑血在柱面洇出古怪图腾："周怀明没死透！"男人嘶吼着甩出铜钱镖，暗器击中某具倒吊的干尸，那尸体突然睁开只剩眼白的双目，正是鄱阳湖底见过的腐尸。

    刘易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干尸扑来的瞬间，他本能地举起青铜残片格挡。睚眦纹路突然泛起幽蓝磷火，映出干尸脖颈处的暗记，那是二伯地下黑市交易时用的密押符号。腐臭指甲擦过他耳际时，陈彦的匕首已捅进尸体咽喉，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大团带鳞片的蛆虫。

    "退到祭坛中心！"灵儿扯开苗衣束带，露出腰腹处狰狞的蛇鳞纹身。她赤脚踏上八卦地砖，银铃在脚踝处震出梵音般的清响。当刘易阳踩到坎位时，地砖突然翻转，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壁镶满青铜镜，每面镜子都映着不同时期的他。

    最顶端的铜镜里，襁褓中的自己正被母亲抱着站在青铜鼎前。刘易阳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鼎身饕餮纹里卡着的蛇蜕，与蜕魂冢壁画上的完全一致。当他想凑近细看时，镜面突然浮现血手印，二十年前的二伯正在镜中疯狂抓挠，背后是熊熊燃烧的老宅。

    "别看！"陈彦用染血的绷带蒙住他眼睛，"这是蜕魂镜，看久了魂会被勾走。"男人喘息间喷出的气息带着腐臭味，“你父亲当年就是…”

    轰隆巨响打断话音。祭坛四角的青铜人俑突然转动脖颈，手中灯盏喷出青白色烟雾。灵儿腕间青蛇突然炸鳞，箭一般射向东南角人俑，却在触到灯芯时化作焦炭。刘易阳的青铜残片突然发烫，睚眦纹路中浮出半透明人影，竟是母亲举着长明灯站在墓道尽头。

    "跟着光！"幻象中的母亲突然开口，声音混着铁链拖曳的回响。刘易阳冲出去的瞬间，陈彦的怒吼与灵儿的苗语咒骂交织成网。当他触及长明灯时，灯座底部突然弹开暗格，掉出枚玉蝉吊坠，与蜕魂冢灯座凹槽完全契合的物件。

    墓道深处传来铁器碰撞声。周怀明浑身长满尸斑的身影从暗河中爬出，左眼窝的乾隆通宝泛着绿锈："刘家小子…"他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把你手里的玉蝉…"话未说完，整条暗河突然沸腾，无数双白骨手攀上祭坛边缘。

    刘易阳将玉蝉按进灯座凹槽的刹那，整座祭坛剧烈震颤。青铜镜接连爆裂，碎片中飞出密密麻麻的铭文，在空中拼凑成褪色的工程图，正是羊皮地图上那个标注着"秦岭049号"的坐标。当地面裂开深渊时，他看见陈彦正与周怀明厮打，灵儿则抓着青铜锁链荡向对岸。

    "抓住！"苗女甩来浸血的银铃链。刘易阳跃向半空的瞬间，深渊底部突然亮起十二盏青铜灯，火光中浮现出巨大的蜕皮蛇影。玉蝉吊坠突然迸发强光，当他再睁眼时，已摔在某个布满抓痕的殉葬坑里，手中紧攥着半张信纸，母亲字迹旁多了行血书：“蜕九次者，可见长生。”

    头顶传来鳞片摩擦声。周怀明腐烂的脸从坑沿探出，嘴角咧到耳根："终于…找到蜕皮棺…"他的指甲暴长三寸，带着腥风抓向刘易阳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青鳞蛇尾破空抽来，灵儿倒挂在青铜锁链上，苗刀寒光映亮她颈间的山鬼纹：“快走！他在蜕第七次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