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镜魇
发布:2025-11-28 10:45 字数:2809 作者:三江鱼
暗河水流裹着三人撞向青铜门廊,刘易阳后颈的玉蝉纹在水中灼烧般发烫。陈彦染血的铜钱镖卡进睚眦兽左眼,门环发出朽木断裂的"咔嗒"声,锈蚀的青铜门竟缓缓升起道缝隙。
"抓紧!"灵儿扯断项圈银链缠住刘易阳手腕,青蛇顺着水流钻进他领口。冰凉鳞片擦过后颈胎记时,刘易阳突然听到母亲临盆时的惨叫,那声音穿透三十年时光,与此刻门内涌出的声波产生共鸣。
陈彦拽着两人贴上门柱。青铜门内浮出半透明的人形水雾,五官轮廓竟与刘易阳有七分相似。当水雾伸出溃烂的手指触向玉蝉纹时,灵儿腕间银铃突然爆出火星:“是守陵的镜魇!”
刘易阳的鼻腔灌满铁锈味。那些沉在河底的青铜镜此刻全部竖起,镜面浮现出不同年龄的自己,三岁男孩在后院挖出带血的玉蝉,十五岁少年在二伯书房发现沾着红土的洛阳铲,此刻二十一岁的他正被水雾掐住咽喉。
"别碰镜子!"陈彦突然将三枚乾隆通宝拍在刘易阳天灵盖。铜钱遇水竟生出青苔,转眼间结成傩戏面具的形状:“这是换命阵的阵眼,每面镜子都是个活祭品。”
灵儿突然咬破指尖,在山鬼纹上画出血符。青蛇顺着血符游向最近的青铜镜,镜中影像突然扭曲,本该映出刘易阳的镜面里,赫然是三十年前考古队的场景:周怀明正将昏迷的刘父推进青铜鼎,鼎身饕餮纹间卡着半截蜕下的蛇皮。
"原来那时候就…"刘易阳的拳头砸在青铜门框上,暗绿色铜锈簌簌而落。陈彦突然按住他肩膀,磷粉在黑暗里照出门内景象,九尊青铜人俑呈北斗状排列,每尊人俑头顶都顶着面八卦铜镜,镜中锁着扭曲的人影。
第二尊人俑突然转头。刘易阳看到人俑脖颈处有块褐色胎记,正是三伯常炫耀的"龙鳞痣"。当陈彦用铜钱镖挑开人俑衣襟时,露出内衬口袋里半张泛黄的支票,收款人签名潦草地写着"周怀明"。
"你三伯在养阵。"灵儿指尖的山鬼纹渗出蓝血,青蛇正疯狂撕咬她手腕:“这些铜镜要吸够九代血亲的魂魄才能成阵,周怀明怕是…”
话未说完,整座青铜门廊突然震颤。周怀明蜕下的蛇皮顺着暗河漂来,在镜阵中央鼓起个人形。刘易阳摸到腰间别着的玉琮,那是从睚眦兽嘴里抠出来的,突然听到陈彦倒抽冷气:“别动!”
玉琮表面的云雷纹正在蠕动。刘易阳借着磷光细看,那些根本不是纹路,而是用辰砂写就的微型铭文。当他默念出"寅葬卯发"的葬经残句时,九尊人俑突然齐刷刷跪倒在地,铜镜中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是镇魂咒!"陈彦突然撕开衣襟,锁骨处的傩面纹已蔓延至心口:“快找生门,这些铜镜要…”
灵儿突然将苗刀插进人俑眼眶。刀身碰触到某种硬物时迸出火星,青蛇趁机钻进颅腔叼出块带血的玉蝉碎片:"阵眼在北斗勺柄!"她甩出银铃链缠住第七尊人俑的脖子,“那尊人俑穿着你爸的工装裤!”
刘易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第七尊人俑的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正是父亲日记里提到的那支"永生牌"。当他伸手去抓时,人俑突然咧开嘴,口腔里密密麻麻的青铜钉随着笑声震颤。
"小心钉蛊!"陈彦甩出铜钱镖击中人俑下颌。锈蚀的青铜钉暴雨般射来,灵儿旋身甩开苗衣,银铃在黑暗中织成张光网。钉雨撞上光网的瞬间,刘易阳看见每根钉子尖端都刻着微型傩面。
玉琮突然变得滚烫。刘易阳福至心灵般将玉琮按向人俑心口,那些蠕动的辰砂铭文突然浮到半空,组成鄱阳湖水底墓的构造图。当最后一道铭文归位时,整座镜阵突然静止,青铜钉哗啦啦落了一地。
"西南角!"陈彦突然指向某面倾斜的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条布满抓痕的墓道,墙面上用血画着箭头符号,与二伯书房那本《葬经》扉页的标记完全相同。
灵儿腕间青蛇突然僵直。苗女脸色煞白地扯住刘易阳衣袖:"有东西醒了。"她脖颈的山鬼纹渗出靛蓝色液体,“这些铜镜…在呼吸。”
仿佛印证她的话,所有镜面突然蒙上水雾。刘易阳摸到最近的铜镜背面,指尖触到某种黏腻的液体,那不是铜锈,而是混着朱砂的陈旧血迹。当他把染血的手指举到磷光下时,血迹突然扭动着组成三个字:快逃。
整条暗河突然沸腾。周怀明嘶哑的吼叫声穿透水波:"刘家的种果然能破阵!"蜕下的蛇皮在镜阵中央爆开,涌出大团墨绿色烟雾。陈彦拽着两人扑向西南角的铜镜,磷粉灼烧镜面时竟融出个洞口。
"闭眼!"灵儿将山鬼纹按在镜缘。刘易阳在跃入镜中的瞬间,听到三十年前父亲的呼喊从镜阵深处传来:“玉蝉是钥匙…”
冰凉的水流变成粘稠的液体。刘易阳再睁眼时,三人正跌坐在青砖墓室里,墙上长明灯照出满地碎瓷。当他摸到块刻着云雷纹的瓷片时,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瓷片背面用朱砂写着"1993.7.15",正是祖父的忌日。
陈彦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混着青铜碎屑:"这是你祖父建的疑冢。"他擦掉嘴角血迹,磷光照亮墓室穹顶的星象图,“当年考古队出事前,他偷偷改建了…”
灵儿突然捂住陈彦的嘴。苗女耳尖微动,青蛇顺着她的辫子爬上穹顶:"有人在哭。"她指尖的山鬼纹渗出蓝光,“是女人的哭声,带着水锈味。”
刘易阳的玉蝉纹又开始发烫。当他仰头细看星象图时,发现本该是北斗七星的位置镶嵌着七枚玉蝉,而北极星处赫然是块青铜镜残片。陈彦突然拽着他退到墙角:“别碰!那是…”
话音未落,七枚玉蝉同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墓室中组成个倒悬的傩面,青铜镜残片里缓缓渗出黑血,渐渐凝成个人形,穿八十年代蓝布衫的女人背对他们梳头,梳齿间缠着大把白发。
"妈…?"刘易阳的喉咙像被鬼手掐住。那女人转身的瞬间,整座墓室的长明灯同时熄灭,灵儿腕间银铃迸发的火星照亮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陈彦的铜钱镖穿透女人虚影钉在墙上。镖尾系着的红绳突然自燃,火光照出墙内暗格里半截铁棺。当刘易阳摸到铁棺侧面的抓痕时,突然听到棺内传来指甲刮擦声,那节奏竟与二伯敲击键盘的习惯一模一样。
"开棺!"周怀明的咆哮声在墓道里回荡。蜕皮声混着蛇鳞摩擦青砖的响动迅速逼近,灵儿突然将苗刀插进地面:"来不及了!"青蛇顺着刀身钻进砖缝,叼出个桐油密封的油纸包。
陈彦用磷火点燃油纸包。泛黄的信件散落出来,最上面那封写着:“易阳亲启,父绝笔”。当刘易阳颤抖着展开信纸时,周怀明腐烂的手掌已穿透墓墙,指尖青铜指甲离他后颈只有半寸。
"低头!"灵儿甩出银铃链缠住周怀明手腕。陈彦趁机掀开铁棺盖板,腐臭的黑烟中伸出只枯手,精准地扣住了周怀明的咽喉。刘易阳在翻滚的烟雾里瞥见枯手无名指上的玉扳指,那是祖父下葬时戴的葬玉。
周怀明发出非人的嘶吼。他的蛇皮真身正在枯手钳制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森白的骨骸。当最后一片蛇鳞脱落时,刘易阳突然看清那骨骸的胸骨位置,赫然刻着与玉蝉纹完全相同的图腾。
"这是…"陈彦的铜钱镖当啷落地。磷光照亮铁棺内侧的铭文,那些字迹竟是用指甲生生刻出来的:“换命阵成,九代绝。”
灵儿突然拽着两人跳进铁棺。棺盖合拢的瞬间,刘易阳听到周怀明最后的诅咒:“你们逃不出…” 声音被翻滚的机关声吞没,铁棺沿着倾斜的墓道急速滑行,无数青铜钉在棺外擦出火花。
当震荡停止时,刘易阳在漆黑中摸到棺壁某处凹陷。玉蝉纹突然发出红光,照出段血书:“易阳,当你读到这封信时,为父的魂魄已镇在镜阵…”
铁棺盖板突然被外力掀开。腐坏的空气里飘着熟悉的犀角香,二伯那辆黑色奔驰竟停在三米开外,车灯照着块残破的墓碑,碑文正是祖父的姓名。